自桑德斯將那一方靡麗魘境斬下后,融于安格爾體內。
他就一直處于一種奇異的狀態。
在安格爾承受魘境前桑德斯曾告訴他,他會陷入各種迷幻虛假的幻境中,這些幻境或許會是他心中最渴望的東西,一定不要耽溺其中,否則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然而,桑德斯殷切提醒的幻境,并沒有出現。
他只是陷入了一種極淺的亞昏迷狀態,他能聽到外界的一切聲音,卻無法醒過來。
他聽到桑德斯說……菲麗希婭去了光耀界,格蕾婭或許沒有死。雖然他不知道這兩件事有什么轉折關系,但無疑這是一則好消息。
他也聽到芙蘿拉背地說他壞話。
他還聽到,桑德斯在競拍無眼男,可惜最后沒有拍下,被紅蓮大人取了先。
安格爾聽到很多外界的事,但他依舊無法動彈。
在某個時間點,安格爾突然感覺渾身難受,血液流動加快,精神力出現劇烈消耗。
尤其是后背蝴蝶骨附近,時而火燒火燎,時而瘙癢難耐。
在這樣的情況下,安格爾也顧不上外界在說什么了,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身體的奇特反應上。
安格爾將精神蜷縮在思維空間中。然后默默的等待,等待某個幻境降臨,等待自己被拉入某個真實的幻境,等待他從幻境中破繭而出,繼承新生的魘境。
可,直到靡麗魘境融合進他體內,他所等待的“讓他沉迷不可自拔的幻境”依舊沒有到來。
除了后背蝴蝶骨一直瘙癢疼痛外,他沒有任何的其他感覺。
“今天的拍賣,到此為止!”
當靡麗魘境徹底額融合后,安格爾才從臨危備戰中出來。適時的,暮光的聲音傳進他耳中。
安格爾聽到了暮光敲定最后一件拍品的實錘聲:已經拍完了?最后一件拍品是什么?希望是克制亡靈的武器吧。
安格爾依舊無法醒來,還處于那種半醒半夢的狀態。
他聽到桑德斯與暮光交談的聲音,似乎在交易什么東西。后來,一道粗噶的男聲與桑德斯熱烈交談,邀約去某個地方喝酒……再然后,安格爾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安靜空曠的地方。
他聽到有禽鳴獸吼聲。
他聞到了草木花香。
他感覺到靈魂深處在顫動。
安格爾興奮極了,這一切的征兆……莫非是久等不來的幻境,終于賞臉光顧了?
但最后還是讓安格爾失望了,“幻境”還是沒有動手制裁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格爾伸了個懶腰,一臉惺忪的坐了起來。
輔一睜眼,安格爾便感覺到了異樣。
他躺在一個石床上,周圍是鳥語花香的樹林。石床邊上有書架,有桌案,還有一堆雜亂的物品。
“露天的桌案與書架?有毛病吧,不怕風吹雨淋嗎?”安格爾嘀咕著,走向桌案。
桌案上擺著一疊文本,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信封已經被拆開,潔白的信箋被放在一邊。
“蒙奇閣下已至XXX,邀請幻魔前往XXX……”
有幾個特殊的符號,安格爾沒有解讀出來,其上纏繞著魔力,是一種密碼文字。
安格爾伸出精神力觸手,感受著密碼文字上的魔力線條,開始按照其上線條解析其中的密碼。
但還沒等安格爾將密碼解析出來,眼前的環境就猛然大變。
他出現在了……數百米的半空之中。
不過,他并沒有掉落下去,而是被人拎住了后頸領子,就像個被母貓叼住的幼崽般,四肢松弛,兩眼無神。
而叼住他的“母貓”——安格爾緩緩轉過頭,直面一張英俊卻面無表情的冷顏,訕訕一笑:
“導導……導師。”
拎著他的人,正是桑德斯。
桑德斯挑眉:“你醒的倒是挺早的。”
他沒有詢問安格爾有沒有融合成功,因為光是安格爾身上散發的特異氣息,就彰顯了一切。
安格爾扭頭四望,又看了看腳底下。
時間:夜晚。
地點:似乎是暮色深井的上空。
安格爾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導師,我昏迷了多久啊?剛才我是在……你的巫術花園嗎?”
桑德斯“恩”了一聲。
“你只昏迷了三個小時,我現在正要回野蠻洞窟。”桑德斯頓了頓:“既然你醒了,那你就自己回去吧。”
說罷,桑德斯直接松開手,在半空中微笑著對安格爾擺擺手。
“等等……導師!啊!救命啊,我還不會飛啊!”
安格爾原本還想詢問桑德斯一些事,有關拍賣會,有關格蕾婭,以及有關魘境的事。但桑德斯完全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把他丟下后,直接轉身離開。身影很快就融入了深黑夜空,消失不見。
安格爾帶著欲哭無淚的心情,從數百米高空墜落。
“唉……明明我剛剛拯救過世界,竟然這樣對我。”安格爾委屈的喃喃自語。
原本桑德斯隱身在側,若安格爾真有危險,他也不介意伸出援手。但當他聽到安格爾自語時,桑德斯的額頭青筋猛地一跳,咒罵了一句“摔死活該”,然后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穿過對流層,掉落的速度便開始急遽增快。
眼看著就要撞到地面,安格爾的面色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的確沒有學習過飛行術,但好歹他也有過兩次高空墜落的經驗,雖然其中有一次是在桑德斯構建的音幻中。不過這不要緊,安格爾在經歷這兩次瀕死體驗后,對于高空墜落已經有了一套完美的自救方法。
離地還有數米時,一個風龍卷。
安格爾借著上沖的力道,輕松的完成一個空中轉體,穩穩的落地。
安格爾落地后稍微得意了片刻,便開始上下摸索。他的骨卡已經被桑德斯放了回來,卡上余額不出所料,只剩下三位數。
腰包里多了一個空間軟囊,稍微感受了一下,他在拍賣會上拍下的東西都裝在了其中。
托比則還蜷縮在胸兜里,就體征來看,倒也無甚大礙。
安格爾輕柔的摸了摸托比的羽毛,嘴角帶著劫后余生的笑容,低聲道:“以后可不能這么沖動了……”
半晌后,安格爾重回暮色深井。
夜幕中的巫師集市,比起白日還更多了一分熱鬧。
因為今日在拍賣會上的“英勇雄姿”,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安格爾拉高了衣領遮住半張臉,才迤迤然的向著野蠻洞窟的駐點走去。
安格爾推開大門時,發現客廳里燈火輝煌。戴維、普羅米正端坐在客廳,表情嚴肅。
安格爾進門聲,吸引了戴維的注意力。
他回過頭,看到安格爾。雙眼立刻迸出喜色:“安格爾!太好了,你沒事!”
“你是怎么逃脫的?”
“安格爾你當時為什么要沖出去?暮光大人的眼神好嚇人,我當時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戴維一見到安格爾,就開始不停的嘮叨。安格爾卻沒有覺得厭煩,反而心中有一絲溫暖。
戴維嘚吧了半天,突然露出一絲愧疚之色:“安格爾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托比……托比不見了……可能是被暮光大人給抓走了。”
安格爾一臉懵逼,托比不是在他兜里嗎?怎么又被暮光抓走了?
這時普羅米才微微嘆氣道:“還是我來說吧,當時戴維帶著托比從白霧中出來讓我救治,我剛給托比止住了血,就被恐怖的威壓給震暈了。等我們醒過來時,托比已經不見了。”
普羅米面帶慚意,向安格爾低頭致歉。
安格爾這時才想起來,他當時關閉了兩界通道后,發現在靡麗魘境中的巫師學徒都昏倒了,包括普羅米與戴維。當時他著急托比的傷勢,從昏迷的戴維手中找到托比后,就跑去請求桑德斯救助。
原本想著等會再去叫醒他們,結果后來直接忘了這一茬。
安格爾略帶尷尬的向他們擺擺手:“不用道歉,今天謝謝你們幫我的忙……還有,托比其實沒有被暮光抓走,它還在我口袋里睡覺呢。”
安格爾略過魘界,將他們昏迷后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后來拍賣無眼男的時候,我也昏迷了,都不知道最后一件拍品是什么,不久前我才醒過來。”
“托比沒事就好。”戴維松了一口氣,然后突然作恍然大悟狀:“沒想到是桑德斯大人救了你,難怪紅蓮大人在拍賣場叫喚桑德斯大人,原來他就是19號包廂的主人啊!”
“無論如何,你沒事就好。”普羅米也沒有過多詢問無眼男的事,只是帶著一絲感慨,輕聲道。
安格爾同樣也有很多感慨,他看向普羅米:“大師,我的承諾肯定會作數,等我回到野蠻洞窟就會開始嘗試刻畫消亡序曲,如無意外,應該可以完成。”
普羅米其實不怎么相信安格爾能刻畫出消亡序曲,但他也沒有表現出懷疑,只是帶著慈祥的笑意點點頭:“沒有刻畫出來也無妨,我準備過些日子去天空機械城看看。那里肯定會有的。”
魔能陣附魔,顯然不是一個初級煉金學徒能夠做到的。普羅米不信他也屬正常,安格爾對此倒是不在意,大話誰都會說,最后還是要靠成品說話。
對普羅米,安格爾是以利益相換,所以首要提出的就是承諾。
而對戴維,安格爾卻什么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但心中卻牢牢的記下了這份情。
感謝的話題,就這樣一筆帶過。難得圍聚在一起,借著圍爐溫暖的火焰,索性聊起了一些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