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海域一隅,一只百米之大的鰩魚上,承載著一個水泡。水泡內有有一座水晶鑄就的閣樓,綴以螢石與各色珊瑚,看上去美輪美奐。
此時,閣樓之內的大殿,傳來一陣富有規律的腳步聲。
坐在大殿中央的銀發俊逸男子,緩緩睜開了眼。透過透明的水晶墻,他看到外面正走來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
青年來到了男子身前,緩緩行了一禮:“斯利烏大人。”
斯利烏瞇了瞇眼,看向對面青年眉心的藍色魚鱗,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精光:“原來是捷波啊,你突然過來找我,是有盧卡斯的消息呢?”
捷波搖頭:“盧卡斯作為一介作古的凡人,消息并不好查。我這次過來,是抓到的那幾只小螞蟻,他們把所有消息都招了。”
“噢?你說的是那幾個出現在附近海域的流浪學徒嗎?雖然不是很感興趣,但為了不增添變數,小蟲子的事還是要聽聽呢。”
捷波抬起頭:“根據拷問,他們來自鼠蟻地下會,而這一次,他們鎖定的目標并非是那個神秘空間。”
“嘖嘖,鼠蟻地下會的惡心蟲子,光是聽著就讓人很想碾碎呢。”斯利烏頓了頓,繼續道:“那他們要鎖定的目標是誰呢?”
“安格爾。”捷波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安格爾?這名字聽上去有點耳熟呢。”斯利烏用手指摸索著座椅上的水晶凹痕,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雖然我最近沒有回深海之歌,但我聽到一個傳聞,有一個叫安格爾的人,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該不會,就是這個叫安格爾的人吧……呢。”
吧……呢?是什么鬼。
捷波嘴角抽了抽,常聞“大魚術士”斯利烏說話的時候,喜歡在語尾加“呢”,他一開始還不覺得什么,可接觸過后才發現,斯利烏簡直不叫‘喜歡’,而是‘執著’;哪怕語境不需要‘呢’,他也要強行加‘呢’。
捷波心里在吐槽,面上卻依舊維持著高冷男神的模樣:“沒錯,是這個安格爾。但是,傳聞卻有所不實,我與安格爾并無仇隙。”
“沒有仇隙,那傳聞怎么可能還傳的如此紛紛揚揚呢。”斯利烏看著捷波的表情,嘴角輕輕的勾起:“想來,沒有你的允許,這個傳聞也不至于傳播到連我都聽說了。莫非,你是想用安格爾來掩蓋什么事情嗎……呢?”
捷波低下頭,腦海里閃過一頭青色發絲的女子。
“并沒有,只是懶得去解釋。”
斯利烏站了起來,一頭銀色的長發恍惚間,仿佛流瀉出淡淡的星光。
他一步步的走到捷波面前,哪怕沒有釋放出威壓,但居高臨下中卻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
“你在說謊呢。”一字一頓,斯利烏的語尾帶著促狹的上挑。
捷波喉結動了動,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過,我也不在意你說謊與否。既然連你導師,海神閣下都視而不見,我這個外人何必去管你呢?”斯利烏一邊說著,一邊經過捷波來到背后的一張桌子,從上面拿起一張圖畫。
“雖然不是很好奇,但為了不破壞計劃,還是得問:那群流浪學徒為何要去追殺安格爾?以及,安格爾來魔鬼海域,又是為何呢?”
捷波:“安格爾是幻魔大師的弟子。”
斯利烏的手一頓,表情閃過一瞬間的猙獰,然后他突然笑了起來:“聽聞桑德斯收了一個天才學生,原來就是他啊……也對,桑德斯幾乎滅了整個鼠蟻地下會的人,他們不敢報復桑德斯,對他弟子下手也屬正常,畢竟這群人都是下三濫的孬種呢。”
“至于安格爾為何會來魔鬼海域,根據他們了解的情報,應該是為了歸家探親。他來自邊緣島,魔鬼海域是最近的一條航路。”捷波道。
斯利烏沉吟道:“邊緣島?看起來的確與神秘空間沒有關聯呢。”
“大人,對于那幾只鼠蟻地下會的流浪學徒,我們該如何處理?”捷波問道。
斯利烏思忖片刻:“安格爾與你沒有仇隙,但桑德斯與我卻有些難解的仇恨。說來,我也想親自去滅了那個小學徒呢,不過,這不合規矩。既然鼠蟻地下會的人要對付他,那就把他們放了吧,看看蟲子互啄,也挺有趣的呢。”
“可是,把他們放出去會影響我們的計劃嗎?”捷波蹙眉:“導師言說,這里的機緣無比重要,若是能得到,甚至整個深海之歌都有巨大的躍遷。若是被這群蟲子壞了,那可得不償失。”
斯利烏將手中的畫像遞給了捷波:“根據預言巫師的推測,神秘空間的入口外有這家伙看守,你覺得那群學徒憑什么進入神秘空間呢?”
捷波看向手中的畫像,眼底閃過驚訝:“這是……利維雅堂?!它為什么會成為看守?”
“誰知道呢,畢竟神秘之力可是毫無道理可言的呢。”斯利烏說罷,繼續道:“那群蟲子的事,可以不用再管。你繼續搜尋盧卡斯的消息,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捷波頷首,臉上帶著困惑:“斯利烏大人,我一直在搜尋這個人的消息,可他到底在神秘空間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什么角色?預言巫師都吞吞吐吐,誰知道呢。”
另一邊,安格爾回到臥室后,方才將探察傀儡帶回來的皮卷拿了出來。
這些東西不易與凡人道,海倫與阿爾溫也很有默契的閉口不提皮卷之事,故而,如今安格爾是第一個翻閱皮卷之人。
“看上去還挺有厚度的。”安格爾隨手托起,能感覺到沉甸甸的重量:“就是不知道里面記載的是什么?”
安格爾帶著期待,翻開了皮卷第一頁。
陳腐的氣息,混合著古怪的皮紙味道,極其的難聞。
當看清楚皮卷上那排字時,安格爾的眼神中露出失望之色。
——這是一本航海日記。
他還滿心的期待,以為會有什么機緣,可現實好像總是被雨打風吹。
也是,那也不過是一艘費蘭大陸的貴族探險船,船長室里出現什么超凡傳承,那才古怪呢。一本航海日記,倒是符合邏輯。
安格爾雖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他也很好奇,那艘船到底經歷了什么?內里為何有被水浸泡的痕跡?突然消失又是什么原因?
所以,安格爾繼續看了下去。
「爍金時代最誠實的船長——盧卡斯的航海日志」
當看到這個標題,他就有些忍俊不禁,哪個船長會自稱自己是最誠實的船長,還要加上一個時代的標簽?仿佛時代認證過一般。
「爍金1347年繁花之月上旬初日,天氣晴朗。」
「……修繕了多年的翎扇號,準備啟航。我的離開,將會讓上流貴族的社交界,少了一位貴婦之友。想來她們會想念我吧?可是,為什么一個人都沒有來送我?哼,大概都病死了吧。」
「爍金1347年繁花之月上旬第七天,有暴雨,轉晴天。」
「……才出海就開始下雨,而且還連續下了三天,霉雨讓人很煩啊,在我誠心的祈禱之下,海洋之神垂簾了我,太陽出來了。并且他告訴我,從此之后,這片海域永遠不會再下雨。」
雖然安格爾開始翻閱這本日志,他的表情越來越古怪:這里面記載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華麗的措辭一大堆,這是絕大多數貴族的毛病,安格爾也不在意。只是,這里面記載的東西簡直奇葩。
有一些正常的航海記錄,但同時也穿插很古怪的記錄,
什么祈禱就能見到海洋之神,這都是初級的。
“我傷心的流了眼淚,淚珠落入大海,于是海里開出了一片唯美的花海,飄飛的落葉,仿佛就是我那憂傷的心情。”
花海和大海,是兩碼事吧?還有,落葉又是哪里來的?你不是在船上嗎?
安格爾越看越糊涂,這個盧卡斯確定自己在寫航海日志,而不是瑪麗蘇小說嗎?
「爍金1348年復蘇之月下旬初日,晴天。」
「我居然遇到了海盜!我拿起我的騎士長劍沖了出去,哈哈哈,殺的好痛快,全部死在了我的劍下,然后我一劍就殺死了百里外的海盜頭目,繳獲了滿滿一船的財寶!」
“飛劍都出來了,百里之外取人頭顱。”安格爾嘖嘖兩聲,這本日志真是讓他大開眼界,有這樣的腦洞,其實可以試著寫小說,說不定可以在費蘭大陸掀起熱潮。
「爍金1350年寒臨之月下旬初日,晴天。」
「……我看到一只渾身冒火的龍,在大海上與一個另一只怪獸在戰斗,最終,火龍死了。」
火龍,大海?真是好搭配。安格爾已經無力吐槽。
安格爾繼續往下翻,里面的日志多是跳躍式的,只有發生了大事才會被記錄。很快他就翻到了日記最后一頁。
「爍金1353年寒臨之月上旬第六天,有霧。」
「翎扇號返回大陸已經三十天了,沒有人相信誠實船長盧卡斯的話,他們說我拿不出財寶來,就是騙子!我氣的跳了井。」
“這就完了?”安格爾看完后只覺一臉懵逼,真是讓人意料之外的結局呢。
翎扇號為何出現在霧里,你怎么死了,還有船為什么濕的,一句也沒提。最后,還以回到了費蘭大陸作為結局。
這家伙應該不是什么誠實船長盧卡斯,而是慣騙,或者說空想家吧?不過故事情節倒是挺跌宕起伏的,可以寫成童話,作為兒童讀物。
安格爾合上皮卷,決定將這里面記載的東西統統忘掉。
可猶豫了一下,安格爾又道:“或許這里面記載的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