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煉金?”捷波心中暗忖,難道說之前他的那種瘋魔狀態,是一種靈感迸發的表現?
捷波在心中大致已經認同了這個觀點,因為據他所了解的信息,安格爾應該是個矜持自制的人,不會突然表現得如此不羈。
“有趣,靈感迸發下的煉金作品,會是怎么樣的呢?”捷波在海底盤坐著,好整以暇的望著波濤漸息后的晴朗夜空。
另一邊,人魚公主在唱了將近兩個小時后,終于慢慢有了停歇的跡象。她的喉嚨已經有些干澀了,見自己聲音漸落,巫師大人也未曾怪罪,便慢慢的停了下來。
當人魚公主停下唱歌時,周圍的風浪似乎也隨之消弭。圍在她身邊的眾騎士,此時紛紛湊上前,作戍衛狀。
“公主殿下,我們需要讓殼靈沉潛返回嗎?”耳朵上鑲嵌有黑色貝殼的俊美人魚,湊上前低聲詢問。
人魚公主此時也有些左右為難,從此前那位巫師大人的態度來看,好像并無敵意。但現在一曲完結,對方似乎也沒有后續反應,如果這么直接離開,也不知道會不會惹怒對方。
她深思片刻后,輕聲道:“先等等看吧。”
公主殿下的決定已下,周圍的人魚騎士自然不敢違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收束起了周圍的小人魚,先躲進殼靈中,若有危機,憑借殼靈的防御也有一線生機。
此時,無論是海底的捷波,珊瑚島上的一眾人魚,亦或者在貢多拉上的杜魯,都靜靜的看著懸于天空中的那片迷霧幻境,等待安格爾的重現。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夜色越來越濃,可幻境中一點動靜都沒有出現。
杜魯心中有些焦急,不知道帕特大人發生什么事了。珊瑚島上的眾人魚,卻是一直忐忑不已。
唯有海底中,幾乎完全與海流融為一體的捷波,在不慌不忙的等待著變數。
捷波認為的變數,便是煉金異兆。想來,安格爾的靈感之作,必然會有煉金異兆降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從煉金異兆中判斷出安格爾煉制的是什么東西?
不過,讓捷波沒有想到的是,最先來的變數,并非是煉金異兆。
而是一首優美磅礴的音樂。
捷波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從來不懂欣賞音樂的人,就連先前羅格族人魚公主的那番吟唱,他也只是覺得能入耳。
但此時從幻境中逸出的音樂,卻仿佛勾起了他沉睡已久的心弦。隨著音樂的響起,整個大海仿佛都在躁動,捷波作為海洋之子,他能感覺到這片大海雖然恢復了平靜,但隨著這首音樂而來,大海的氣場突然變化了。
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仿佛大海也認可了這首音樂。
而這首音樂,也是在闡述并且表白著這片大海。
隨著音樂的迸發,捷波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劇烈跳動,這是他以往聽音樂時從沒有的感受。
這究竟是一首什么音樂?!
不僅僅是捷波,同樣將大海視為母親的人魚族,此時全都驚疑的望著天空那霧蒙蒙的幻境。從幻境中傳出來的音樂,或許不甚完美,或許比不上人魚公主吟唱的那般驚艷,但所有人魚光是聽到這首悠揚的樂曲,眼前便仿佛看到了一片潮起潮落、亙古悠久的汪洋。
在場唯一對這首音樂不動容的,大概只有杜魯了。畢竟他缺了只耳朵,收音有些失真,再加上他是個人類,難以感受人魚的那種認同感。
不過縱然如此,杜魯依舊覺得這首音樂很美好,最重要的是,沒有人魚的那種魅惑之感,比起之前的人魚吟唱要安全的多。而且大氣磅礴,每一個旋律仿佛都有海潮向你撲來。
不過,杜魯在聽歌的同時,心中卻也有其他疑惑:“這首音樂從何而來?莫非,帕特大人在里面彈琴奏樂嗎?”
此刻,天空中的幻境內,的確有在奏樂的東西,不過并非是人,而是一隊茶杯樂隊。
安格爾雙眼通紅,手上速度極快的做著精細操縱,控制著火溫,用魔力之手拿著不同的材料正在熔煉。
他身邊,則有一隊被他從魘境里召喚出來的茶杯樂隊。
茶杯樂隊此時演奏的歌曲,卻是此前安格爾無聊時教授給它們的樂曲。也是今天,安格爾決定煉制的音樂盒中,所搭配的歌曲。
靈感的迸發只是一時,想要維持住靈感里的那片幻境,安格爾必須將之化為實體。
安格爾決定煉制一個音樂盒。
之所以選擇音樂盒,一來是這個幻境需要音樂開啟,音樂盒他也比較拿手;二來則是安格爾見到那被眾人拱衛著的人魚公主,心中一動,想起了鏡姬大人曾經讓他煉制一個煉金幻境。
幻境的要求是色而不俗,有肉也要有質感,里面必須出現大量男色的成分。并且讓安格爾去參考盛宴舞魅的那種極為下流的成人歌劇。
安格爾自己親自去看了,他在盛宴舞魅中看到的只有重口味的“色”,他根本沒有發現什么所謂的質感。
安格爾后來都已經打算“賣師求榮”了,沒想到鏡姬大人居然閉關了,安格爾這才將煉制的事放了下來。
不過,安格爾雖然暫時沒有煉制,但他心中其實一直有構想,這一次他看到人魚公主與她的騎士,加之當時的音樂與景色,安格爾剎那間靈感往外冒。
便有了他當場煉金的一幕。
當然,安格爾煉制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什么男色問題,他只是忠于自我的將自己的靈感重新復刻下來。
而且,這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幻境。
絕大多數的幻境,安格爾只要看到過,就可以復制出來。
可他此時煉制的這個煉金幻境不同,比起普通幻境,這道煉金幻境還融入了他在瘋魔的時候,冥冥中觸摸到的一種“念頭”。
這種念頭,他自己此時都說不清道不明,是他完全沉浸在人魚公主歌聲時產生的一種奇妙概念。
安格爾很清楚,一旦錯過了這次靈感,下一次他就算完美的復刻了此時的幻境,那絲念頭也不可能存在了。
所以,他才如此加緊的在煉金,甚至顧不上時間與地點。
當外殼煉制的差不多的時候,安格爾便要做最重要的一步,將幻術節點固化在煉金上,并且融入此前他的靈感之念。
安格爾閉上眼,完全的將心思放開,先前的一幕幕如流水般傾斜,他的手在自由的動著,仿佛完全不受他的操控,將那冥冥中觸摸到的奇妙念頭,融入進了幻境中。
安格爾所不知道的是,他此時完全心無旁騖,那融入幻境的音樂,卻開始往外逸出。
并且,這首音樂中還帶有一絲奇怪的波動。
外界,此時已經凌晨時分,天空的幻境還未消散。
當初逸出的音樂,此時也停了快三個小時。
雖然如此,但捷波依舊在思忖著那首音樂帶給他的觸動,他還從沒有聽過哪首歌,光是音樂就讓這附近大海的氣場發生了變化。
所謂氣場變化,捷波自己也描述不出,這是一種什么概念。不過可以進行一個類比,譬如一個人此前的氣場是猥瑣的,但下一秒他的氣場變得圣潔無比,他的外貌其實沒有變化,變化的只是一種玄妙的氣場。
當然,捷波察覺到的大海氣場變化,并非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是一種細微的變化,大概就是更清澈更明朗的感覺。
仿佛,這首音樂契合了大海的某種脈絡。
捷波自己也嘗試著通過哼唱這首音樂去契合大海的脈絡,然而并沒有效果,難道安格爾演奏的那首音樂還有什么特殊的奏法?
就在捷波疑惑的時候,停歇了很久的音樂,突然又一次從幻境中逸出。
捷波立刻收起繁冗的心思,打算認真去感受音樂中的奇妙之處。
可當他重新聽這首音樂時,他的瞳孔突然一縮。
當音樂灌入耳中時,捷波只覺得眼前瞬間一變,他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海洋狂嘯,肆虐無比
捷波正坐在一葉扁舟中,在劇烈的浪濤中搖曳,在潮水的夾縫中求生。
若是此前,捷波作為海洋之體根本不會懼怕這一片肆虐的大海。
但在這個世界,捷波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的所有記憶似乎都被屏蔽住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在一葉扁舟上苦苦求生的漁夫。
大海的恐怖,頭一次展現在捷波的眼中。
每一次浪頭,捷波都必須在扁舟上尋找固定。并且,在一浪接一浪的潮水里,他還要挑選一條回家的路。
可閃電、暴雨、颶風、海嘯,全都在阻攔者捷波的回家。
眼看著,一道數十米高的巨浪將扁舟卷入,扁舟一陣翻滾,捷波也被甩飛,雖然在最后拉住了船舷,但依舊陷入了危險中。大半個身體已經落到了海里,只有頭顱還在海面沉浮。
海水的腥味,不停的灌入捷波的口鼻,他只覺自己仿佛要死去了一般。
就在這時,一道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捷波在彌留前的最后一眼,看向了歌聲的來源處,他隱約看到了浪濤中央似乎有什么在發光,他看的不甚真切。
直到他徹底的死亡時,他才從潮浪邊緣看到一些發絲,以及被風吹起的裙擺。
浪濤中有人?
捷波猛地睜開眼。
他不停的喘著粗氣,好半天才緩過神,發現自己其實還在海底……之前的奇怪經歷,好似只是一種夢境。
但夢中的一切卻是那么的真實!
作為海洋之子,他頭一次感覺到大海的威脅與死亡的恐懼!還有那最后在浪濤中歌唱的人是誰?
不過,這些問題已經顧不上了,在捷波慢慢回過神后,他才注意到剛才他的動靜太大,就連那只大烏龜都看了過來。
擔心安格爾發現自己,捷波趕緊重新化為了水泡,融入進大海中。
可就在捷波半邊身體化為泡沫時,他的表情突然一愣:“我的瓶頸關隘……好像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