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曼比古伊娜先醒過來。
他醒過來的時候,還一陣恍惚。明明他已經死了,怎么會醒過來還在貢多拉上?
是輪回?還是夢?
馮曼沉默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自己懷里的古伊娜,只見她還閉著眼全身滲透著汗水,他遲疑著想要拍醒她。
可他的手剛一抬起,就聽到安格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的考驗還沒有結束,你現在喚醒她,只會讓她的考驗失敗。”
考驗?馮曼抬起頭,看向前座的安格爾。
“大人,之前的船毀人亡,還有惡魔的追逐……只是一場考驗?只是一場考驗?!”一開始他還帶著驚疑,但后來的語氣,卻像是在質問般。
安格爾輕輕瞥了馮曼一眼,眼神中蘊含著冷意。
馮曼打了個顫,才憶起他面前的人不是普通人,他的語氣顯然輕慢了對方。
馮曼低下頭,用極細微的聲音道了個歉。
“之前就說過,你們會有一場考驗。給你們準備了這么長時間,難道你們對考驗一點心量都沒有?”安格爾冷冷道。
馮曼想要說什么,可張開口后,又慢慢了合上了。
形勢比人強,他能做的只有按捺。
時間慢慢過去,杜魯已經將貢多拉開到了帕米吉高原的外圍,雖然還沒進入高原之中,但高原上的異樣之感已經足以感知到。
“大人,我們要進去嗎?”杜魯低聲問道。
安格爾瞥了眼后艙,馮曼低頭無言,他懷里的古伊娜還處于昏迷中,想了想道:“等古伊娜醒過來后,再進去。”
這一等,一個白天又過去了。
古伊娜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喝水進餐,馮曼有些擔憂,他考慮著要不要詢問一下安格爾,不過還沒等他說話,便看到古伊娜悠悠的睜開了眼。
古伊娜不似馮曼,她醒過來后,眼神里沒有一點恍惚。
她也沒有沉思,只是用腹語輕聲說了句:“果然,只是一場考驗嗎?”
“你發現了這是考驗?”安格爾有些意外的看向古伊娜,見古伊娜點頭,又道:“你什么時候發現這是一場考驗的?”
古伊娜思忖片刻,靜靜道:“當我發現自己不是自己的時候。”
古伊娜的表現,讓安格爾都有些側目。
對比馮曼,古伊娜不僅沒有沉溺在之前的考驗中,甚至提早就明晰了自我,發現了這只是一場考驗,并且冷靜的堅持到了考驗結束。
安格爾給他們的考驗,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惡魔襲來,無垠的世界只有他們倆人互相依存。
安格爾如此安排,只是想考驗他們在只有對方的世界里,能否扶持著走到最后。
馮曼失敗了,他死了。或者說,他自己認為自己死了。
安格爾對他們使用的是心幻之術,在他們的內心中生出間隙與幻境。雖然他對心幻并不怎么熟練,但用在這倆人的身上,倒是足以了。
在心幻之中,馮曼是抱著古伊娜在逃跑,惡魔的攻擊會對他造成“傷害”,但只要他有堅定的意志,認為自己不會死去,那他就能帶著古伊娜堅持到最后。
可顯然,馮曼的意志沒有想象中堅定,他被惡魔殺死了。
安格爾只是用的基礎心幻之術,就算死去,也只是精神恍惚一下。如果稍微厲害一點的心幻之術,馮曼在幻境中被殺死,就是真實的死去。
馮曼的考驗結束,在安格爾的心中,評價只是一般。雖然沒有堅持下去,但至少他通過了“友誼的羈絆”,從頭至尾他沒有想過要放棄古伊娜,就算是最后,也是他自己放棄了自己。
至于古伊娜,安格爾卻很難對她進行評價。
因為她的心思太敏感了,當她發現這是一場考驗時,就沒有辦法評斷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古伊娜比起馮曼要更有潛質,她的觀察能力極強。若非她現在只是個凡人,否則,在她發現他們經歷的只是幻境時,就可以破開幻境,而非一直等待幻境結束。
而且,古伊娜之前的回答也讓安格爾驚訝。
——我不是我。
一句話便點出了心幻的缺陷。
如果真要打一個分,古伊娜肯定要比馮曼高的多。
“考驗結束。”安格爾沒有對他們的考驗進行口頭評價,只是轉頭對杜魯道:“準備進入帕米吉高原。”
進入帕米吉高原后,那種異樣之感,不僅僅安格爾感覺到了,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有種預兆。這種頭頂像是懸了把劍的感覺,讓他們心中始終保持著惴惴不安。
這已經不單單是空間異常的延續。
安格爾看了眼下方,大量的高原獸類也在往外遷移。極有可能,世界意志也在干涉,并且向這片高原上的生靈發出警示。
位面融合,不僅僅是生靈在對決,也是不同的世界意志在碰撞。
一路上,安格爾遇到了許多游移在高原之上的超凡者,顯然都是為了所謂的“大機緣”而來。
安格爾也遇到過空間的異常,一道不過幾米的空間裂縫,近乎崩塌了數十里范圍的能量,只要靠近崩塌范圍,哪怕是安格爾可能都堅持不了幾秒。
好在,崩塌范圍的征兆很明顯,他們每次都能提前避開。不過,提心吊膽卻是少不了。
在他們又繞過一個巨大的塌陷范圍時,古伊娜那古怪的腹語傳入安格爾耳中:“大人,這就是巫師的世界嗎?”
古伊娜的問題,讓杜魯和馮曼也紛紛看向安格爾。
杜魯曾經是云螺號船員時,也不止一次來到過繁大陸。但他每次都只是停留在白貝海市,很少踏足大陸范圍。雖然白貝海市已經充滿古怪玄奇,但至少危險還在可控范圍內。可現在,不過是第一次來到內陸腹地,就出現如今狀況,幾乎每走一段距離,就會遇到莫大的恐怖。
這讓杜魯也生出疑慮:這就是巫師界?
安格爾:“你們所看到的,就是巫師界。”
巫師界不是奇幻的童話樂園,它充滿著殺伐與危機。和平只是一時,在平靜的表面之下,是暗涌流動,也是無盡深淵。
安格爾還沒回到野蠻洞窟,但他現身帕米吉高原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這也全賴他們一路上遇到的超凡者。
幾乎所有超凡者認出了安格爾身份后,要么刻意拉攏,要么自動退避三舍。
就算他們真想打劫安格爾,也不是在帕米吉高原。這里根本就是野蠻洞窟的家門口,在這里打劫備受關注的天才門徒,顯然是不智的。
所以,一路上安格爾不僅沒有受到阻攔,反倒交了許多“朋友”。
不過這些朋友,有多少是真心的,就需要打一個問號。
兩日后,當安格爾來到野蠻洞窟外的天塹深坑時,他看到了一位在寒風中靜靜矗立的身影。
那是一個全身都白的人,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幽靈。
可當他們來到近處時,才發現這是一個白袍白靴白發白眉白胡子的清瘦老頭。
安格爾將貢多拉降臨在天塹深坑前,下船以后,他快步來到白老頭面前,用恭敬之色道:“華萊士大人,您怎么來了?”
眼前之人,正是野蠻洞窟少有的學院派代表華萊士。
安格爾與華萊士并沒有太多深交,一來是安格爾活動范圍很小,二來也是桑德斯阻攔。因為在桑德斯的心中,安格爾更適合華萊士這種學院派,為了避免徒弟被搶了,他有意無意的不想安格爾接近華萊士。
華萊士沒有正面回答安格爾的問題,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格爾,眼里精光閃爍:“咦,你現在已經到了學徒巔峰了?”
安格爾頷首。
“這修煉速度,恐怕如今也是野蠻洞窟年輕一輩的翹楚。”華萊士感慨一聲后,眼里閃過一絲遺憾:“唉,你跟著桑德斯那家伙真的太可惜了,不如你考慮一下,跟著我?”
安格爾干巴巴的咧咧嘴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看來你不愿意?那這樣吧,如果桑德斯在外隕落了,你就跟著我?”華萊士再次說道。
安格爾一聽,一開始還沒咂摸出味道,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大人,難道導師如今有危險?”
華萊士正待說話,一道嫵媚的女聲從背后響起。
“安格爾,別聽他胡說。這白老頭,只要幻魔閣下外出,他從來沒說過一次好話,次次都是詛咒。”說話的是一個紅發的女子。
“火魅大人。”安格爾對來人行了一禮。
紅發女子揮了揮手:“不用拘禮,以你現在的能力,以后說不定我還要麻煩你。”
頓了頓,火魅的目光看向安格爾的背后,杜魯等人被她的眼神看的一陣毛骨悚然。
“唉,這次的天賦者就這三個?”火魅眼里閃過失望:“不愧和你導師一脈相承。”
上回桑德斯只帶回來十個人,其中安格爾還是桑德斯的欽定,所以算起來只有九個人。
安格爾臉上有些發燙:“呃,其實是六個,不過已經還有三個此前就登記了。”
“六個也好意思拿出來說!”火魅沒好氣的啐了一聲。
華萊士這時卻道:“你覺得六個少,下次不如引導者任務就交給你了?”
火魅表情一滯,掉頭就走:“我本來說是想看看新來的天賦者有沒有適合我的,看來沒有。我先走了,我還有一個實驗沒有做……”
下一秒,火魅已經消失在深坑之中。
安格爾:“……”
等到火魅離開后,華萊士也沒有再“勾搭”安格爾,而是將目光放到杜魯三人身上。
“每一個天賦者進入野蠻洞窟,都會有一個詳細的評測。我來這里,正是要對他們進行初次評測。”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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