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主宰邊聽邊點頭,似乎是贊同安格爾的話,但也沒有最開始的那般驚訝。
“單從這些線索,你就能往魔能陣節點上想,很有聯想力。”
安格爾笑了笑,徑直走向了床邊的矮腳柜,一邊搜索,一邊道:“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猜想。”
智者主宰第三只眼瞇了瞇:“噢?什么猜想?”
安格爾:“能量不可能無憑而生,既然這里是魔能陣的能量節點,那么,這個能量來源于哪里呢?”
智者主宰聽到這時,表情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你覺得是來自哪兒呢?”
安格爾打開矮腳柜,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外觀頗為精致的小木匣,這也是深海木制作的。
“一般來說,絕大多數魔能陣的能源都來自于魔晶。但如果是固定了位置準備長久運行,且占地面積較大的魔能陣,光靠魔晶來支撐,短時間還行,可一旦時間長了,消耗會非常恐怖,這個時候就會考慮能量循環的問題。”
安格爾打開了木匣,看了一眼,繼續說道。
“像地下水道這種級別的魔能陣,就肯定會考慮能量循環。如何締造能量循環,解決能量問題,這里也要分為奈落城繁盛時和衰落后兩方面來說。”
“繁盛時,地下住民很多,帶來的利益自然更多。彼時,就算用魔晶來作為消耗,都是入大于出。所以,繁盛時的奈落城選擇很多,解決能量循環的問題,根本不是什么大問題,暫且可以不提。”
“至于衰落后,地下水道如何解決魔能陣的能量問題?經過我的觀察,猜測能量循環最大可能,應該來自于魔物所提供的生命能量。臭水溝的污穢能量飼養出大量魔物,魔物之間的爭斗與死亡又會反饋于魔能陣。”
智者主宰這時已經將微笑收起,定睛看著安格爾。
安格爾:“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能量循環方式,但我個人傾向于魔物來提供生命能量。否則以魔能陣的能力,完全可以徹底清除地下水道中的魔物,何必留著它們生息往復呢?”
“既然外面的魔能陣,能讓魔物提供生命能量作為循環,我就想著,為何懸獄之梯不行呢?哪怕是繁盛時期,對奈落城的居民來說,懸獄之梯關押的都是重犯,他們在死前發揮些余熱,也是活該。”
“所以,我猜測,這里的能量源應該是原本關押在這里的罪犯提供的吧?罪犯嘛,肯定不是自愿提供,而是被迫成為了‘供能器’。”
“而這里,用大量的深海木作為家具,既是為了導能,也意味著這里曾經住著的是一個與自然系有關的罪犯。或許是某個自然巫師,又或者是某種渾身充滿自然之力的超凡生物?”
聽到這里時,智者主宰終于開口了:“你的推論,看似有邏輯作為依仗,但很多時候都是似是而非。猜測從何而來,關聯因何而起,都沒有任何的依據。”
“但很奇怪的是,你最后得出的答案,和真相卻十分相近。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每一次都能猜中的?”
智者主宰之前認為,安格爾是一個背景雄厚,相當聰明且能力極強的新星。
可在他面前,依舊很難遮掩那股稚嫩。雖然藏著掖著,但想要看穿他的伎倆,智者覺得并不會太難。
而現在,安格爾身上卻突然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迷霧。
智者主宰并不在意安格爾的推斷結果,他在意的是,安格爾是如何推斷出來的?還有,他是否真的是諾亞后裔?如果不是,他來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這種突然失去掌控的發展,讓智者主宰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猜測因地而起,關聯因物而生。”安格爾淡淡道:“這就是我的結論依據。”
猜測因地而起?所謂的地,是指地下水道,或者說臭水溝?
關聯因物而生?這里的物,是指深海木?
智者主宰眉頭微皺,他總覺得安格爾是在敷衍,但他又無法去證實。
智者主宰沉吟片刻:“你叫什么名字?”
“為什么突然想知道我的名字?”安格爾狐疑的看了眼智者,智者卻并沒有作解釋。
安格爾思忖道:“我不知道智者主宰聯想到了誰,但我的身份,應該與你腦海里想的那些名字對不上號。”
安格爾話畢,不再看向智者主宰,而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塵,對一旁的卡艾爾道:“我們該走了,木靈不在這里。”
卡艾爾偷偷看了眼智者主宰,見對方沒有繼續吭聲,趕忙回道:“大人,這里還有很多地方沒看完啊。”
雖然這個房間不大,但如果要一寸一寸的感知,還是要花點工夫的。
而且,卡艾爾也注意到,安格爾其實只細看了一個地方,便是床邊矮腳柜里的木匣,其他地方完全沒查看,就直接不看了。
這讓卡艾爾十分的費解。
“這里曾經是自然系罪犯的囚籠,而那個罪犯本身,則被魔能陣吸的一干二凈。木靈必然能察覺到這一點,哪怕這里已經變得安全,以木靈的性格,應該也不會待在這。”
畢竟物傷其類,木靈也不知道魔能陣是否改變的能源獲取方式,如果沒有改變,它留在這里豈不是會重蹈那位自然系罪犯的覆轍?
見卡艾爾還是一臉不解,安格爾干脆直接向智者主宰問道:“智者主宰,以往可在這里尋到過木靈?”
智者主宰:“你既然已經‘推斷’出來了,何必問我。”
安格爾聳聳肩,對卡艾爾無聲的道了一句‘看吧’。
“該走了。”
因為智者主宰的默認,這一次卡艾爾沒有再反駁,而是跟在安格爾身后,準備離開。
另一邊,多克斯則來到了之前安格爾探察的木匣旁,好奇的往里面看了看。
“你剛才看那么仔細,我還以為里面有什么好東西。結果什么都沒有嘛。”多克斯走回到安格爾身邊,輕聲嘀咕道。
“深海木制作的木匣,因為導能的緣故,受到了澤被,能長久的保存,但裝在里面的東西可沒有這般幸運。”安格爾:“時間帶走了一切,也帶走了那些被遺忘的故事。”
被遺忘的故事?多克斯愣了一下,沒好氣的道:“說的你好像知道這個故事一樣。”
安格爾面上露出淡淡微笑,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是長長的嘆息一聲。
他還真的知道這個故事。
或者說,智者主宰之前感到疑惑的地方,其實都是安格爾從這個故事里得知的。
時間回到不久前,安格爾去夢之曠野見西西亞的時候,既詢問了底層破碎的情況,也詢問了不少關于懸獄之梯中的其他問題。
然而,西西亞對懸獄之梯的了解的也只是泛泛,知道不少比較重要的事情,但是對一些細節的事,比如說每一層的具體情況,西西亞知道的就不多了。
可這些西西亞不知道的細節,安格爾卻相當的了解。
因為懸獄之梯絕大多數的房間,他在魘界的時候,都進去過。唯一沒進的,是那些衍生出來的空間,而這些空間當時還是凡人的安格爾,找不到入口很正常。
安格爾雖然知道不少的細節,但很多細節,他……看不懂。
就譬如說,安格爾曾在魘界第一層的房間里,找到過一本薄冊。
那本薄層原本就是放在矮腳柜內的木匣里,現實中已經被時間侵蝕,但魘界還有著存本。
安格爾當時用全息平板記錄了薄冊上的內容,但薄冊里的字,他一個都不認識。而文字通曉,也無法鑒別薄冊上的文字。所以,就算知道這些細節,他也拿它沒轍。
在夢之曠野與西西亞聊懸獄之梯的時候,安格爾正好想起這事,便將薄冊用幻術模擬出來,讓西西亞辨認了一下。
最終確定,這個文字正是烏伊蘇語。
西西亞將薄冊里面的文字大致翻譯了出來,這也讓安格爾知道了第一層房間里,曾經發生的故事……
正如智者主宰所言,安格爾的推斷,有明顯的邏輯斷層。這是因為,他的推斷,是已知結果的前提下,做的一個沒有前因后果的編撰。
第一層的房間里,曾經關押的囚犯,是一名元素側的自然巫師。
那本放在木匣里的薄冊,是一本日記。
日記里的每一篇都充滿了仇恨與怨念,而原因正是之前安格爾所說的,他被當成了能量源,身體里的能量每日每夜都在被抽取,供給魔能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終,這個自然巫師被徹底的“蠶食”,在日記的最后一頁,是這個自然巫師的遺書。
里面記錄了他的悔悟,他的愛怨,他的無奈,他的愧疚,還有他的期盼與遺恨。
然而,他死后沒多久,奈落城就化為了廢墟。
最終,也沒有任何人看過他的日記。光陰流轉,這本日記最終還是埋葬在了時間的縫隙里,化為了一抔灰,無人知曉。
若非因緣巧合下,安格爾在魘界看到了投影,用全息平板記錄了這本日記,或許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自然巫師的故事。
一開始,安格爾其實一點也不在意這個故事。
因為從頭至尾,這個自然巫師沒提過自己的名字,也沒說過他為何會被關起來。連他是好是壞,安格爾都無從評價。
可是,當他親自來到這個房間,看著其他已經腐朽的道具,再看看光潔如新的深海木,安格爾突然就想起了那一篇篇充滿了血恨與苦淚的控訴。
時光的無情,讓那些被遺忘在光陰中的人、事、物,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安格爾與其說是觸景傷懷,不如說是,借此感慨自己的未來。
他最終也會被埋葬在時間里嗎?
安格爾不想,但好像沒有人能逃得掉時間的制裁。
真理,可以嗎?
安格爾在恍惚中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低聲細語:“那東西你怎么不拿出來?說不定能通過釣魚的方式,讓小魚兒上鉤。”
回神后,安格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旁的多克斯,他正不斷的眨眼,向安格爾遞著眼神。
看著多克斯的表情,安格爾就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既然安格爾推測出木靈的原身是手杖,為什么不把手杖幻化出來,勾引一下木靈。
安格爾倒也不是故意不拿,而是想著,反正最終還是要倒回來的,等到確定前方沒有路走了,需要返回時,然后再拿出手杖。
這樣可以拖延一下時間,不至于那么快暴露身份。
但現在想想,其實暴露不暴露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智者已經大概率確認了自己不是諾亞后裔,那將手杖幻化出來也無妨。
思及此,安格爾也不猶豫,直接從手鐲里取出了手杖頂部的四合一飾物,然后輕輕一抖,煙霧橫生。
煙霧消散之時,一根黑色的杖身,就這么出現在了飾物之下。
手杖的杖頭飾物是真實存在的,而杖身則是由幻象幻化。整體造型,和古德管家在伊古洛家族看到的那幅畫里的手杖,一模一樣。
安格爾拿出手杖后,也不說話,直接朝著樓梯走去。
背后的智者,看著安格爾手中突然出現的手杖,倏地愣了一下。
他隱約覺得這個手杖的杖頭飾物有點眼熟,尤其是那握柄上類似徽標的雕紋,他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智者一邊回想,一邊跟著安格爾重新踏上了階梯。
去往第二層的階梯,安格爾依舊是一步步的丈量,不過這次卻是比第一層要快了許多,不到三分鐘,就看到了新的平臺。
然而,當眾人登上這個新平臺,除了黑伯爵與智者主宰外,其他人都愣住了。
就連安格爾都楞了一下。
因為這個平臺上,并沒有他們熟悉的大門,只有繼續往上的階梯。
難道這里不是第二層,只是一個中轉的平臺?在眾人疑惑間,卻見安格爾轉過頭,望向了虛空深處。
“那邊有什么嗎?”多克斯好奇問道。
他們處于幻象中,就算能用精神力,也感知不到外界的情況,他們能做的,就是用肉眼去看。
而肉眼看過去,多克斯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能開口詢問。
“好像這邊有條路?”說話的是卡艾爾。
卡艾爾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平臺一側走去,在來到平臺邊緣時,卡艾爾遲疑了一下,往虛空中一踏。
并沒有出現跌落,穩穩的站在了半空中。
多克斯眼睛一亮:“還真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