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安格爾那“故作疑惑”的樣子,智者主宰也懶得說什么了,直接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你想隱藏什么秘密,我都不管你,反正契約簽訂成功了,你只要能遵守契約,其他的都無所謂。”
智者主宰“大方”的表態,反倒讓安格爾更疑惑了。
別說安格爾,其他人也不懂智者主宰在說什么。
——安格爾的真容見不得人?捂得嚴嚴實實?
智者主宰這里所說的是字面意思上的真容,還是說,是一種隱喻,真容其實指的是人格的真容?后者的話,或許他們還能理解。但前者,那就真的是迷惑發言了。
安格爾的真容,他們都看到過,要說見不得人,那肯定是不對的。至于說是不是安格爾隱藏了真容?他們又不是眼瞎,學徒看不出來變形術,但正式巫師還是能看出來的,更何況黑伯爵還在這,安格爾亮出來的是真容還是假貌,一眼即辨。
眾人心中都有疑惑,但他們也不可能代替安格爾去發聲,均默默不語。
而安格爾,心中疑惑的小氣泡,一個跟一個的往上冒。他很想詢問具體原因,但又擔心智者主宰看到的畫面會不會與那位有關。
在安格爾糾結要不要詢問的時候,智者主宰卻是已經來到了下一個問題:“契約已成,你可以選擇讓我現在履約,或者,其他任何時候。”
契約中與智者主宰有關的,自然是契約成立后的獎勵回饋。智者主宰所謂的履約,便是說出當年實驗的一些事情,以及蛇纏錐的真相。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道:“等到了智者主宰的居所以后,再說吧。”
智者主宰正準備回話,突然頓住了一兩秒,然后只見他嘴角漾開了一絲笑容:“你就算現在讓我說,可能都來不及了。”
安格爾:“啊?”
智者主宰轉過頭,目光精準的透過極奢魘境,看向了懸獄之梯所在的方向。
“因為你們的第一個考驗,來了。”
第一個考驗?眾人一聽到這話,表情立刻變得鄭重起來。因為這回的考驗,與之前智者主宰給予的加分考驗完全不一樣。
智者主宰當時給出的考驗,雖然是強迫性質的,但并沒有要他們去“死”。
純粹只是借考驗之名,來探查他們的情報。
而這次智者主宰所說的考驗,毫無疑問,是“她”對他們發起的阻截。阻截不成,便是截殺。
所以,他們必須要鄭重以待。
“不知這所謂的考驗是什么?”黑伯爵問道。
因為他們之前已經推測出了,幽奴的考驗肯定不是在這,而是在抵達智者大殿前的岔路口。所以,這次的考驗,肯定與幽奴無關。
他們最希望的,自然是幽奴的三個孩子來給他們考驗。因為,智者主宰可以主導它們的行為,甚至還能讓它們幫助安格爾,察驗出幽奴在魔能陣中移動的限制。
但如果不是大寶它們,那這次的考驗就要謹慎應對了。
智者主宰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閉上了眼,似乎在感知著什么。
等了約莫一分鐘,智者主宰才睜眼回神。不過,還沒等智者主宰開口說話,眾人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道冷哼聲。
“諾亞的后裔,現在離開,你們還能須尾俱全。可若是執意闖下去,你們會見識到,何謂……絕望。”
這是一道女聲,帶著淡漠的語氣,說著威脅的話。
眾人互覷,最后看向安格爾。因為他們現在在安格爾的極奢魘境里,很難察覺到女聲的源頭,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安格爾。
安格爾卻是將右手食指比在了唇邊,比了“噓”的手勢。
很快,那女聲再次回響起來,只是這次沒有針對“外來者”。
“智者主宰,你該知道,傲慢是原罪。”
智者主宰淡笑道:“我非傲慢,也非背叛。你應該看的比我更清楚才對。”
“哼,放棄你莫須有的窺探欲,晴空詩室沒有你想要的。”
智者主宰這回不吭聲了。
而那女聲也沒有再說話,余音漸悄,最后化為了一陣陣……漣漪。
字面上的漣漪。
“她的聲音來自外面噴水池的水面。”安格爾頓了頓:“如今水紋漣漪消失,她應該也離開了。”
“水面?”多克斯回想著外面那噴水池里黑漆漆臭烘烘的水,眉頭緊蹙:“真是一點也不嫌棄所處位置啊。”
“哪怕是污水,水面亦可稱為鏡面……是她吧?”黑伯爵說話間,轉頭看向了智者主宰。
智者主宰笑瞇了眼:“恭喜你們,答對了。不過,沒有獎勵。”
“她這次突然出現,是宣戰嗎?”多克斯問道。
智者主宰:“你們可以當成宣戰,或者說,試煉即將開始的前奏。不過,她這次出現,更多的是在對我發出警告。”
“就如你們之前所聽到的,她已經發現我和你們有勾連了,好在,她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勾連到了哪一步。”
智者主宰話說到這,目光從正對面的安格爾身上移開,轉向黑伯爵等人。
“說起勾連,我現在和喜歡藏頭露尾的安格爾,已經簽訂了契約,勉強算站在同一陣線。”智者主宰:“你們呢?是否也該和我做一個約定,在真言書的見證下?”
普通的約定,肯定是君子約定,遵守靠自覺。但智者主宰既然提到了真言術,那么這個約定,其實已經和契約差不多了。
“約定可以以后再說,現在不該先談考驗嗎?”多克斯問道。
智者主宰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你們的考驗還沒那么快,就算第一個考驗到了面前,也不是立刻就開始。所以,時間還有。我們可以先談約定,再談考驗。”
智者主宰擺明了不談約定,他就不會再言其他。
黑伯爵沉聲道:“什么約定?”
智者主宰:“和安格爾不一樣,你們只需要在真言書上,寫一句話:我不會以任何方式,包括明示與暗示,外傳關于奈落城發生的事。”
這一句話,聽上去和安格爾之前契約中的第三條很相似。但是,比起安格爾的要寬松很多,智者主宰要求安格爾“不得提及任何關于奈落城發生的事”。而要求黑伯爵等人,卻是“不得外傳關于奈落城發生的事”。
一個是提及,一個是外傳。提及是連說都不行,外傳,至少在某個圈子里,還能自由談論。
而且,外傳的定義模糊空間更大,黑伯爵將這里的事告訴族里其他人,且讓族人簽訂契約禁止傳播,這其實也可以勉強算是內部消化,而非外傳。
從這個用詞就可以看出來,智者主宰更加忌憚野蠻洞窟,而對于諾亞后裔,以及流浪巫師,則沒有太大的限制。
仔細想想也很正常,野蠻洞窟在萬年前就是龐然大物,到現在雖有衰落,但這不是野蠻洞窟的錯,是整個南域巫師界都處于凋敝期。
再衰落,野蠻洞窟的能量依舊足以碾壓奈落城。
智者主宰擔心野蠻洞窟將目光放到奈落城,這對奈落城而言,是一場足以覆滅的劫難。所以,面對安格爾時,他給出的條件明顯苛刻,因為野蠻洞窟是“外來人”。
而諾亞后裔,就算現在也是個龐然大物,是巫師家族中最頂尖的存在,但是,再怎么說,諾亞一族也是出自奈落城,他們所要去的遺留地,也是奈落先輩建立的,他們從嚴格意義來說,不算“外來人”。當然,也不是自己人。
智者主宰不苛求諾亞后裔能站在奈落城的一方,以重振奈落為目標。但作為非外來者,他們起碼不能站在奈落城的對面。
這也是他提出約定,條件雖放寬,但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寬松的緣故。
至于說多克斯、卡艾爾……流浪巫師,沒必要在意。
智者主宰說完后,又繼續道:“你們只要在真言書上寫下這個約定,等到我向你們說出遺留地的情況時,我可以全程以真言書為鑒。”
雖然智者主宰沒有給出如安格爾那般直接的獎勵,但是,他提出的這個回饋,也是相當有用的。
以真言書為鑒,意味著,智者主宰在說遺留地情況時,將不能說謊。
雖然也可以用模棱兩可的言語來讓真言書無法判斷真假,但是,明明可以明確表達的話,卻用模棱兩可的表達方式,也能讓眾人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而如果沒有真言書為鑒,想要知道智者主宰說的是真是假,那就有點困難了。除非有人敢全程對智者主宰用真言術……至少,他們中沒人敢,哪怕黑伯爵也不敢。
所以,智者主宰自己提出了這個回報方式,對他們而言,或者說,對黑伯爵這樣的諾亞后裔而言,絕對是利大于弊的。
知道遺留地的真實情況以后,他們才能做出更好的應對。若是說一個虛假的情報,坑的只會是他們自己。
思及此,黑伯爵沒有猶豫,第一個在真言書上做出了表達。
隨著黑伯爵做出表率,瓦伊自然不敢退縮,也立刻跟進。
而多克斯和卡艾爾,其實沒必要簽訂,因為這對諾亞后裔是好事,對他們而言不是什么必須的事。
縱然明白這個理,多克斯和卡艾爾還是沒有猶豫,也在真言書上做出了表達。
不到半分鐘,真言書上就多了四條一模一樣的聲明。
值得一提的,在眾人做出這個約定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這個意外來自卡艾爾。
真言書上的字,其實是用眾人的能量書寫出來的。當能量剛剛烙在真言書上時,規矩真言書的運行規則,會顯露出關于能量來源者的樣貌。
——這也是為了避免作弊的情況。譬如有人偷偷用自己元素伙伴的能量印在真言書上,真言書會顯示出來的是元素生物的外貌,而不是那個人的樣貌。借此提醒其他人,此人作弊了。
這種運行規則是很有意義的,而且,經過這么多年的沉淀,規則的完善度也相當的高,其中更有一些很細節的規則,用來尋找那些作弊者。
譬如說,能量必須出自自身,這是由真言書的信息素鑒定為標準。還有,能量不得來自真言書籠罩范圍以外的人,這是避免有雙胞胎可以互相利用對方的能量來作弊……這一類細則很多,讓作弊基本不可能。
但總有人耐不住想鉆空子。
也的確能鉆空子。
只是這些鉆空子的方法,基本上來說,都需要一定的時間準備。所以,智者主宰完全不擔心眾人作弊。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跟他簽訂最嚴峻契約的安格爾,其實就作弊了。
不過,安格爾自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作弊,因為契約的確在他的思維空間里。但是,能量顯露的形貌,卻是魘界的那位。
如果作弊成功,安格爾的束縛也少了。但如果作弊沒成功,安格爾也無所謂,那份契約本身也不是那么的強硬。
而這一次,卡艾爾出現的意外就是能量外顯。
和之前安格爾顯示出金色長發造型的“莎娃”不一樣,卡艾爾將能量融入真言書后,一開始,一切問題都沒有。
真言書上外顯出來的人物,的確是卡艾爾的樣子。而且,還是卡艾爾正在做學術研究的畫面,背景來看,也是沙蟲集市卡艾爾的那個家。
此時什么問題都沒有,就連對卡艾爾最熟悉的多克斯都沒看出問題。
但是,當卡艾爾的畫面逐漸消失的時候,黑伯爵突然“咦”了一聲。
眾人隨著黑伯爵的“鼻孔”正對的方向看去,卻見卡艾爾的背后,居然還有一個人影。這并不是個影子,是真實的“人”,但他被暗光所遮掩,看不清長相。
但打扮和卡艾爾極其相似。
這個人影就出現了一剎,便隨著畫面的隱沒而消失。
但所有人都明確的看到這個人。
眾人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卡艾爾,卡艾爾自己也一臉的迷惑。
“我,我不知道,他是誰??”
卡艾爾眼神里帶著一絲驚恐,求助的望向眾人。
卡艾爾不過是一個學徒,他的真話和假話,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他此時說的是真話,他的確不知道那個黑影是誰,他的驚恐也是真的。
面對卡艾爾的求助,眾人也很不解。他們先是看向黑伯爵,黑伯爵明確表示不知道后,于是他們又看向了智者主宰。
智者主宰也不愧為智者,輕飄飄的就給出了兩種情況。
只是這兩種情況,都屬于有可能,而非絕對。具體是哪一種情況,或者說,有沒有可能是其他的情況,智者主宰也說不清。
第一種情況,是人格的獨立分化。這和普通的精神分裂不一樣,這種人格分化是各自為政,沒有絕對的統籌,屬于少見的表人格和里人格。
他的標志性在于,安格爾可以通過夢境之門的權能,將表人格或者里人格拉入夢之曠野。如果是普通的精神分裂,被拉入夢之曠野,并不會是兩個“人”,依舊是精神分裂的一個人。
弗羅斯特用黑暗樂章制造出來的雙重人格,就屬于這種獨立分化的人格。
不過,黑暗樂章制造出來的雙重人格,里面必然會誕生一個最惡人格,是所有負面的集合體。
正常情況下出現的人格獨立分化,表里人格或許性格不一樣,但不一定出現壞的人格。
第二種情況,則是一具身體里容納了兩個靈魂。
準確的說,是一具身體里存在了主靈魂,以及殘缺的副靈魂。這種副靈魂,說白了就是靈魂殘渣。
舉個簡單的例子。
曾經永夜國的巫師組織晦夜之鋒中,有一個出名的巫師,外號“小惡魔”格拉克。
格拉克曾經仗著實力強大,無法無天,恣意妄為。但后來,栽了一個大坑,闖進了穹頂之下的不眠城。
在無數魘界怪物的追殺下,最終,格拉克身隕。
但說他死,他又沒有完全死,因為在桑德斯的幫助下,格拉克附身在了一個剛死的人類少年身上。
從此,格拉克改名為“斯派維”,拜在芙蘿拉的門下。晦夜之鋒的“小惡魔”不再,野蠻洞窟則多出來一位天才學徒。
斯派維的情況,就符合智者主宰舉的例子。
如果斯派維在真言書上投入能量,顯現出來的肯定是斯派維本人,以及暗地里一個人影。而這個人影,其實就是原本這具少年身體的靈魂殘渣。
這種靈魂殘渣基本不會有獨立人格,但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主靈魂的性格。
就像是斯派維現在,就比以往收斂很多,無法無天的個性也變得內斂。這并不是因為他從頭開始修行,要先茍一波。更大可能,是原生靈魂的殘渣,在影響他的個性。
不過,這種影響并不會太大,不會改變主人格的本質。所以,這種情況基本可以不處理。
而且,等到斯派維再次成為正式巫師后,在靈魂的洗禮下,這些靈魂殘渣自然而然的會被清除。
也即是說,如果卡艾爾是第二種情況,智者主宰懷疑卡艾爾身體里,也有一個副靈魂的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