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界？”凱洛琳聽到安格爾的問話，眉頭皺了皺：“你怎么會對這個灰暗世界感興趣？”
凱洛琳問完后，突然想到什么：“你如果不想回答也沒關系。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隱私，只是沒想到，在霜月聯盟都明確說了那是貧瘠世界后，居然還有人對這世界感興趣。”
凱洛琳正經起來，沒有了之前那股瘋勁，而且談話間也多了幾分溫和與細膩。
安格爾：“無妨，這并不是什么隱私，而且智者主宰也知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養了一個魔人。”
安格爾在說話的時候，地上的影子開始不斷的翻涌，沒過多久，一個頭上頂著藍燈花的豹形幽影鉆了出來，停在安格爾身邊。
“咦，這是……覺醒魔人？”
“是的，它叫厄爾迷。”
凱洛琳一開始見到厄爾迷，還有些驚疑與防備，但當看到厄爾迷乖乖的待在安格爾身邊的時候，她愣了片刻，對此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
“一個覺醒了一次的魔人，居然能聽你的話？難道，你還和那些解脫者有關？”
“解脫者？”安格爾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知道什么是解脫者，厄爾迷之所以能聽我的話，是有其他的原因。不過這個原因，恕我無法告知。”
既然安格爾并不想說原因，凱洛琳也沒有追問，不過，看著厄爾迷的眼神依舊嘖嘖稱奇。
“當年那么多巫師都沒有辦到的事，你居然能辦到。”凱洛琳：“看來，你也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普通巫師嘛。”
安格爾：“有一個不太精彩的短篇故事，不過，我還是一個很普通巫師。”
一旁的智者主宰輕聲道：“普通巫師能觸及神秘層面？還是說，現在外界的主流風氣就是謙虛？”
“這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偶爾自謙，算是禮儀；過度謙虛，就是虛偽了。”
智者主宰明顯是在調侃，但安格爾沉默片刻，還是正經的回道：“謙虛不是主流。不過，最近我們野蠻洞窟，倒是有很多大佬喜歡自稱萌新。”
安格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腦海里浮現的是樹群里的聊天。
自從樹群開發組發布了測試版本，這個版本可以自定義名字……也就是偽裝身份。于是，就有不少的大佬在里面裝著萌新。其中玩的最歡的，就是樹靈了。
樹靈尤其喜歡在樹群的論壇板塊里，對一些發表出來的研究課題指指點點。就算課題本身沒有什么大問題，他也喜歡挑出點刺去抬杠。而他的慣用伎倆，就是裝作萌新、故作膜拜、挑起爭端、引起眾人圍觀、然后再拋出對方的瑕疵、最后表明身份來個兩級反轉。
整個流程與套路，被樹靈玩的熟門熟路。
安格爾都懷疑，是不是樹靈從喬恩那里聽說了水戶黃門的故事？讓他找到了這種俗套的打臉靈感？
“那你們野蠻洞窟的風氣，還挺……有趣的。”智者主宰本來想說‘惡俗’，但想到野蠻洞窟還有三大祖靈的威懾在，最終還是將惡俗給吞了回去。
安格爾但笑不語。
“觸及了神秘層次？你是說，他是神秘煉金術士？”這時，凱洛琳突然用猶豫的語氣向智者主宰問道。
智者主宰：“目前還不是，但未來……就說不定了。”
凱洛琳沉默了片刻，才喃喃道：“……果然不是什么普通巫師。”
“算了，不管你背后的故事是精彩還是不精彩，是短篇還是長篇，都無所謂了。我活著的時候或許還會多問幾句，現在既然都死了，也懶得管活人的事了。”
凱洛琳頓了頓，看向安格爾：“回到你的問題，你剛才說，你想問的是恐慌界的真相？”
安格爾點點頭。
“這個問題太空泛，屬于經典的找罵型提問。”
“我不知道你怎么定義真相，也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真相，所以，你最好將這個問題細化，否則我也無從答起。”凱洛琳：“而且，我也沒去過恐慌界，對恐慌界的了解，也肯定是片面的，你來找我要真相，我可給不起分量這么重的問題。”
凱洛琳說完后，目光看向安格爾，眼神里透露出“關切”。
雖然沒有直說，但那灼灼的眼神卻是透露著她的心聲：如果你再提這種找罵型的問題，那就別怪我不尊重書老了。
安格爾思忖片刻，道：“覺醒魔人可以再覺醒嗎？什么解脫者？霜月聯盟說恐慌界是貧瘠世界，這是真的嗎？還有……”
沒等安格爾說完，凱洛琳便打斷道：“停，一個一個問題來，我既然蘇醒了，就沒準備那么快再次沉眠，你不需要一股腦的全部說出來。你先說，你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安格爾想了想：“覺醒魔人可以再次覺醒嗎？再次覺醒的條件是什么？”
凱洛琳：“可以再次覺醒。至于覺醒的條件，我不知道，或者說……沒有人知道。因為每個覺醒魔人的超脫條件都不一樣，這就像是惡魔的覺醒，說不定喝杯小酒，就覺醒了呢？”
安格爾：“超脫？”
凱洛琳：“所謂的超脫，就是你口中的二次覺醒。超脫成功的魔人，將褪去妖魔的外形，重新恢復人形，并且瘋狂與叛逆也會被壓制，意味著，他們重新恢復了智慧與良知。這一類的覺醒魔人，就被稱為超脫者。”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在想，超脫者和解脫者是什么關系？”
安格爾點點頭，的確，聽到超脫者的時候，安格爾下意識就聯想到之前凱洛琳所提到的解脫者。
“超脫者就等于解脫者。”凱洛琳：“超脫者，是二次覺醒魔人的自稱；而解脫者，是巫師、未覺醒魔人以及恐慌界的各族普通人，對這種二次覺醒的魔人的稱呼。”
“無論超脫還是解脫，其實都是在對過往告別。只是一個是假裝灑脫的告別，一個是不得不告別。”
凱洛琳頓了頓：“話說回來，雖然覺醒魔人的超脫條件，沒有人知道。但是，覺醒魔人自己是知道的，或者說，它們潛意識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超脫。”
“不過，也正因為覺醒魔人自己明白怎么二次覺醒，這才讓恐慌界更加的灰暗。”
凱洛琳再次提到了恐慌界的‘灰暗’，這也是她對恐慌界的整體印象。
就像是洛夫特世界，那是一個令人恐懼的癲狂世界。而恐慌界，在凱洛琳看來，則是一個灰暗世界。
“悲哀縈繞的灰暗，將恐慌界重重包圍著。說是超脫、解脫，其實依舊困在其中，而且越陷越深。”
之所以凱洛琳會這么說，原因在于覺醒魔人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場悲劇。
魔人是為了保護普通人而誕生的，可魔人一旦覺醒，就會成為普通人的對立面，甚至以普通人為食。
而覺醒魔人又隱約知道自己進化的方向，就是超脫。覺醒魔人會不斷的朝著超脫前進，當覺醒魔人真正超脫后，良知恢復，他們回頭看看自己覺醒后做的種種事跡，會是什么感覺？
這絕對是對人心的考驗，也絕對堪稱一場人倫的悲劇。
凱洛琳在慨嘆的時候，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厄爾迷。
厄爾迷現在被安格爾控制著，無知無覺。可如果它再次覺醒，成為了解脫者，良知恢復，會是什么情況？
一般而言，魔人一旦覺醒，最先攻擊的就是自己的親人、友人。
假設厄爾迷也是如此，它超脫之后，發現自己覺醒的時候居然殺死、甚至吃了自己的至親與摯友，這對厄爾迷會不會崩潰？真的能獲得超脫、解脫嗎？
普通人、妖魔、融入妖魔血脈的魔人、覺醒魔人、解脫者，這一整個閉環，就像是一場精心設計好的悲劇。
正因為此，凱洛琳才會不斷強調，恐慌界是一個灰暗的世界。
凱洛琳的解釋，其實已經將安格爾想要的“真相”，基本說出來了。
安格爾最想知道的，就是厄爾迷如果再覺醒，對安格爾是好還是壞？它會不會變得更瘋癲？
現在答案已經有了，是好是壞這個要辯證考慮，但厄爾迷如果再次覺醒，就是解脫者。
解脫者會恢復良知，等于回到了正常人狀態。至于最后會不會再變得冷血，這就看解脫者自己的性格韌性了。
不過，雖然關于厄爾迷的答案已經有了，但安格爾對恐慌界反而更加好奇了。
就正如凱洛琳所說，恐慌界的一切，都像是被精心設計好的悲劇。而且，是必然會經歷的人倫悲劇。
如果說這場悲劇的舞臺是整個恐慌界，那觀眾又是誰呢？又是誰設計了這樣一個劇本呢？
安格爾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凱洛琳搖搖頭：“觀眾或許是我們，是外來者。但誰設計了這場悲劇，我不知道。或許是恐慌界的世界意志，又或許是更強大的超凡生命主導了這一切。”
凱洛琳輕嘆一聲：“這曾經也是我想要去探尋的真相，可惜如今的我，已經做不到了。”
環宇謎團無限，可人之壽命有限。凱洛琳的自艾，讓場上的氣氛也微微轉向了悲傷。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存在即合理。靈魂的存在也一樣。”
“既然意識未曾消亡，還存在于世，那對盡頭的探索，就不應該停止。”
聽到安格爾的話，凱洛琳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笑聲打破了沉寂的氣氛，也驅散了場上那淡淡的哀意。
“我這是被一個小巫師給安慰了？”凱洛琳：“雖然你的安慰太過理想化，但……謝謝。安格爾對吧，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你比智者主宰這個老家伙，要討喜很多。”
安格爾依舊正經的道：“這不是理想化，而是事實。”
“我見過肉身與器物融合，但依舊在等待薪火重燃的人。”
凱洛琳：“你說的是西西亞吧？我和她不一樣的。”
安格爾：“我見過囿于一處萬年，可還盼望著希望降臨的人。”
凱洛琳：“你說的是智者主宰？用他來舉例，還是算了吧。”
安格爾并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我見過肉身衰敗，靈魂孱弱，但依舊沒有放棄探索知識的人；我見過年紀尚幼便已經死亡，化作靈魂，獨自待在亡靈堆里，等待光明的人。”
“我也見過，靈魂墜落深淵，唯有意識逃過一劫，可依舊沒放棄尋找未來的人。”
“連這樣的人，他們都還在對盡頭進行探索，為何凱洛琳女士會覺得自己沒辦法探索前路了呢？”
安格爾眼眉低垂：“或許是我的見解淺薄。我認為奎斯特世界既然存在，就有它的意義；如果我處于凱洛琳女士的境地，我大概會想辦法探索奎斯特世界的‘盡頭’，尋找靈魂的意義。”
“就像是靈魂巫師常常說的那般，死亡不是結束，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安格爾的話說完后，凱洛琳臉上的笑意不再，似乎想到了什么，陷入了一陣沉思。
而智者主宰則看著安格爾，眼里帶著一絲驚訝。
安格爾的這番話，并不是多么的擲地有聲。在千年前，凱洛琳死亡后，智者主宰其實也說過類似的話，可凱洛琳當時并沒有聽進去。
或許是因為安格爾是凱洛琳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人類往往愿意和陌生人吐露心聲，也更聽得進去陌生人的話。
如果凱洛琳這回聽進去了，智者主宰還真的要感謝安格爾。
凱洛琳并沒有沉思太久，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甚至還有心情開起了玩笑。
“我現在改名號叫：安格爾之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安格爾：“……”
凱洛琳見安格爾露出無語的表情，笑的更大聲了。只是，笑聲之下掩蓋的思緒，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其他的話題先放一邊，回到正題，除此之外，你可還有什么問題想要了解？”
安格爾立刻點點頭：“有。凱洛琳女士也知道霜月聯盟的事？他們所說的恐慌界貧瘠，是真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