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安格爾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了粉色球的意思，好半晌后才猶豫的道：“你是說，你的伴侶向你隱瞞了身份？”
未等粉色球開口，一旁的拉普拉斯忽然開口道：“不，它的意思應該是，它的伴侶失去了過往的記憶。”
粉色球本來正想解釋，聽到拉普拉斯的話，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見安格爾疑惑的看過來，拉普拉斯淡淡道：“我之前和你提到過，牙仙古墟里的牙仙學者，長期在空鏡之海附近做研究，這么多年來，它們也掌握了一種特殊的能力。”
安格爾低聲道：“尋物之法？”
拉普拉斯點點頭：“沒錯，就是尋物之法。”
使用尋物之法后，不僅可以大幅度增加在空鏡之海里撈到記憶碎片的概率。同時，還能借由這些撈到的記憶碎片，關聯并定位隨著記憶碎片一起漂流進空鏡之海的實物。這也是為何牙仙古墟掌握大量超凡之物的原因。
提到尋物之法，安格爾也終于明白了拉普拉斯的意思。
粉色球是在古牙仙手中買到的礦石，而古牙仙的“進貨渠道”基本都在空鏡之海。
而空鏡之海最讓人忌憚、也是它最基礎的效果，便是沖刷人的記憶。
艾達尼絲此前將數個諾亞一族的尋覓者丟入空鏡之海，分分鐘就化為了沒有記憶的空心人，可見空鏡之海沖刷記憶的效果有多么的恐怖。哪怕是鏡中生物，進入空鏡之海也一樣，用不了多久，所有的記憶全都會消失不見。
所以，拉普拉斯的意思是，古牙仙從空鏡之海撈起來的礦石，而礦石內部里的人類，因為伴隨礦石浮蕩于空鏡之海，所以他的記憶，也被空鏡之海給沖刷掉了。
粉色球的伴侶，是人類，但是，因為記憶的丟失，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而粉色球尋找到他們，就是想看看他們認不認識自己的伴侶。
整個脈絡，安格爾基本已經厘清。
粉色球的請求，聽上去似乎有些荒謬，人類的數目何止億萬，隨便尋找到個同族，就能認識你伴侶？這概率明顯非常非常低，和大海撈針差不多。
其實不然，人類的數目的確很多，但其中超凡者的數目并不多，會一技之長的超凡者更是少之又少。
此前粉色球明確的說過，牙仙古墟售賣的那個刻繪了魔紋的鏡子，出自于他的伴侶之手。
安格爾看過那魔紋，相當的熟練，水準很高，能刻繪這樣完整魔紋的，起碼是一個魔紋術士。
意味著，對方是正式巫師。
正式巫師還精通魔紋，就這兩個條件一出現，基本就可以過濾99.9的人類。
再加上對方的手法是學院派，而且從魔紋刻繪的起勢來看，還是南域的學院派，大概率是出自阿希莉埃學院的魔紋術士。
這樣一排除，人數就更少了。
當然，就算對方不是畢業于阿希莉埃學院，只要知道是南域的魔紋術士，想要尋找其身份，還是不難。
所以，粉色球的請求并不算盲目。就算此時它遇到的不是安格爾，遇到的是其他人類巫師，結果基本沒有差別。
安格爾其實也挺好奇，粉色球的伴侶是哪位審美觀如此獨特的人類，不過他并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復，而是問道：
“人類巫師，魔紋術士，這兩個身份只要一結合，想要去巫師界尋找對應之人，應該不難吧？”
粉色球用有些短胖的爪子撓撓頭：“我也不知道難不難……不過我的伴侶并沒有丟失所有的記憶，他一開始是打算通過有限的記憶去驅動靈魂深處的意識，尋覓本我，可最終成效甚微。”
拉普拉斯淡淡道：“被空鏡之海沖刷的記憶，會徹底的泯滅在空鏡之海的深處，這是鏡域的規則，任何進入空鏡之海的生物都會遵循這種規則。想要尋回記憶，基本不可能。”
頓了頓，拉普拉斯又道：“不過，進入空鏡之海沒有丟失全部記憶，這倒是很少見。一般來說，只有兩種可能，其一，進入空鏡之海的時間很短；其二，某種力量護佑了他。”
粉色球不知道拉普拉斯是誰，但從其話里可以聽出，對方很了解空鏡之海，而了解空鏡之海在白日鏡域，除了牙仙古墟里的鏡海學者外，只有極少數的強者。
拉普拉斯是其一嗎？
不管拉普拉斯是誰，粉色球已經將其地位拉高一層。
粉色球：“這位……女士說的對。后來我花了一些凝晶去找鏡海學者詢問，得到的回答也和女士所說的一樣。我請求鏡海學者進一步的檢查，最終確定，伴侶記憶沒有全部丟失的原因在于那枚礦石。”
“據鏡海學者所說，那枚礦石上有能抵御空鏡之海侵蝕的偉力，不過被打撈起來時，已經基本消耗殆盡。”
粉色球嘆了一口氣，繼續道：“算了，這都是題外話，說回正題……”
“因為起初我伴侶還想著自己尋回記憶，所以我們也沒做其他的事，而且那時，我與伴侶才確定關系沒多久，我的私心也不希望伴侶過度關注過去。所以，尋找記憶這件事，就擱下了。”
“后來，我遇到了曾經的恩人，也就是熱金之城的城主。那時，熱金之城需要大量的人員去維持穹頂，我便答應了城主的邀請，來到了這里。并承諾，幫對方鎮守百年。”
“在這段期間，我和伴侶都沒有再離開熱金之城，就算想要尋回記憶，也找不到人。”
安格爾也不知道粉色球說的是真是假，但從情緒波動來看，應該沒有騙人。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問道：“熱金之城就沒有其他人類？”
粉色球：“有是有，但基本都是別人豢養的，我也去找過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的伴侶。所以，我現在只能從外來的人類入手……可惜，這幾十年來，熱金之城基本都沒有外來人類。”
說到這時，粉色球目光灼灼的看向安格爾。
雖然安格爾的氣息并不是人類，但粉色球和自己的伴侶接觸時間很長，對于人類的感知并不僅僅靠氣息。它會從一些細節上觀察，譬如舉手投足上來看，安格爾也和這里鏡中生物格格不入，更像是……人類。
不過，粉色球也不敢確定。因為安格爾旁邊的拉普拉斯與兔子女孩，絕對是鏡中生物。而且，實力不俗。
可奇怪的是，如果安格爾是人類，旁邊兩位是鏡中生物，那為何他在這一行人中，看上去卻更像主導？
倒不是說人類無法主導鏡中生物，而是在鏡域之中，人類作為外來者，天然會顯得弱勢。
安格爾表現的很強勢，這一點是粉色球不敢完全確認安格爾身份的主要原因。
安格爾知道粉色球在猜測自己的身份，不過他并不在意。
“我對南域巫師界的一些知名巫師，有一點了解。如果你的伴侶來自南域，或許我可以幫著認一認。”
安格爾依舊沒有承認自己是人類，但這番話在粉色球聽來，其實已經屬于默認了。
粉色球按捺住心中的欣喜，連連點頭。
“那，那我現在就去叫我伴侶下來？”粉色球此時也顧不住愛人是否在冥想了，它生怕晚一步，安格爾等人就會離開了。
安格爾倒是沒有粉色球想的那么著急，正式巫師的冥想速度其實很快，依照不同的引導法，一小時或者兩小時就能完成一輪。每一輪停下來的時候，巫師一般不會著急進下一輪的冥想，而是要調整身心。這個時候，一旦發現自己所住的地方有陌生人的氣息，巫師肯定會關心一下。
如今，安格爾等人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估計粉色球的伴侶用不了多久，自己也會發現他們的到來，沒必要現在就催。
而且，安格爾其實還有一些問題，想詢問粉色球。
“你之前說，你是從一枚礦石里發現你的伴侶，不知道，能不能看看是什么礦石？”
安格爾倒不是要從礦石上做什么推理，純粹是好奇。為何人會跑到礦石中，以及什么礦石能夠抵御空鏡之海的侵襲？
粉色球想了想，道：“礦石我已經用來做這片鏡面空間的基底了，不過還剩一些邊角料。”
安格爾：“邊角料也行。”
粉色球點點頭：“那好，請稍等一下。”
粉色球飄飄忽忽的飛到了隔壁，過了片刻，它又飄了回來，而此時，他的手中多了一個石鏡。
“就是這個了，我用邊角料磨成了鏡子，本來是打算賞給茍斯的，但茍斯已經有一面更好的鏡子，我就一直放在旁邊沒管了。”
粉色球一邊說著，一邊將石鏡遞給安格爾。
安格爾接過石鏡后，眉頭微挑。
這手感，摸著還挺熟悉的。
安格爾甚至可以不用煉金之眼，就看出石鏡的材質。但看出了石鏡材質并沒有什么用，因為這個石鏡的材質有一點點特殊……
在安格爾觀察石鏡的時候，粉色球或許是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很沉默，便主動找起了話題。
“對了，我還一直沒有做自我介紹。”粉色球的翅膀撲棱撲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專屬坐墊：“我叫嘟嘟莉，我的伴侶目前暫時的名字是嘟嘟比。”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好名字。”
粉色球嘟嘟莉眼睛一亮：“真的嗎？我伴侶一直覺得我取名不好聽，想要改……”
安格爾看著一臉認真的嘟嘟莉，張了張嘴想要說自己只是客氣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低聲道：“……疊詞都是好名字。”
嘟嘟莉神色更開心了，興奮的說著自己取名的經歷，同時也詢問起了安格爾等人的名字。
安格爾也沒隱瞞，隨口回了幾句，緊接著便繼續觀察起石鏡來。等到觀察的差不多時，他將石鏡遞給了拉普拉斯。
“咦？”拉普拉斯拿著石鏡，表情有些奇怪。
拉普拉斯的聲音打斷了嘟嘟莉的自說自話，它好奇的看過來：“它有什么問題嗎？”
拉普拉斯：“石頭的材質一般，但上面的確隱隱能感知到一股很強大的氣息……不過現在那股氣息殘余很少，我也無法看出來源是什么。”
說到這，拉普拉斯看向安格爾：“你有什么想法？”
安格爾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安格爾緩緩開口道：“這塊礦石是一塊魔血礦，礦石本身并無什么特異，但其上的魔血倒是很罕見。”
“這是一塊沾染了伊戈多戈之血的魔血礦。”
“伊戈多戈？”在場諸眾均露出了迷惑之色。
“‘多頭’伊戈多戈，是一種生活在虛空中的智慧魔物，也是少有的會將真名傳播出去的魔物。伊戈多戈自誕生起，就可以媲美正式巫師，當它進入成熟期后，至少也達到二級真知巫師的程度。”
同個級別，魔物靠著強大的身體素質，是碾壓巫師的。而虛空魔物，甚至可以跨階碾壓。
也即是說，哪怕成熟的伊戈多戈只是二級真知巫師，可對上三級真知巫師，也不一定會失敗。
嘟嘟莉：“原來是虛空魔物……”
嘟嘟莉嘴上順著安格爾的話再說，心中卻是對安格爾的身份在進行新一輪的甄別。
安格爾在提到伊戈多戈時，下意識用的級別量度是“巫師”，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就是巫師？
嘟嘟莉心中想著，可并沒有說出口，但心情卻是越發的飛揚。
如果真是巫師，那說不定這一次真的能讓伴侶找回身份！
安格爾沒管嘟嘟莉怎么想，繼續道：“伊戈多戈魔血礦，在南域很少見，甚至于可以說是罕見，只有經常在虛空行走的巫師，才有很微小的機會獲得。”
說到這里時，安格爾稍微停頓了一下：“其實，在我確定這是一塊伊戈多戈魔血礦時，我心中有一個小小的猜測。”
嘟嘟莉：“什么猜測？”
安格爾也沒賣關子，直述道：“伊戈多戈魔血礦的作用繁多，但拿它來煉金頗為奢侈，它真正的價值在于伊戈多戈的魔血氣息。據我所知，用虛空魔物之血催生的魔血礦，可以用來規避災難……特指虛空的災難。”
包括在虛空中遭遇魔物襲擊，如果你擁有高品質的魔血礦，激發其中氣息，可以讓這些魔物因為畏懼而不敢上前。
最重要的是，虛空中會遭遇不少的自然災難，譬如虛空侵蝕、空間坍縮、無法捕捉的高能射線、虛空風暴等等……而虛空魔物之血產生的魔血礦，對于這種自然災難，是有一定抗性，甚至預見性。可以讓人提前避開災難，或者說，遭遇災難時能多幾分逃生的概率。
當然，這種抗性頂多在這類災難的最外圍有點用，如果真的被卷入這類災難，十死無生。
“而伊戈多戈作為虛空中的強橫生物，它的血氣，避災效果會更強。”
“也正因此，不少行走于虛空中的巫師，會把伊戈多戈魔血礦作為避災。”
“斐文達巫師所寫的《空間逆旅》中，就有類似的例子，有巫師遭遇到虛空中的幽寂侵蝕，為了避免被侵蝕，化身為蚊蠅，躲入了伊戈多戈魔血礦內部。最終，避開第一波侵蝕，在第二波侵蝕來襲前，成功逃離了幽寂侵蝕范圍。”
聽到這里，哪怕安格爾沒有說自己的猜測是什么，眾人也已經明悟。
嘟嘟莉：“你的意思是，我的伴侶在行走虛空的時候遭遇了災難，于是躲到了伊戈多戈魔血礦內？”
安格爾點點頭:“有這種可能，不過為何會流入空鏡之海，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安格爾說到最后時，看了看拉普拉斯。拉普拉斯對空鏡之海很了解，或許能給出一個答案。
拉普拉斯：“外界的實物進入空鏡之海，大多都是巧合。不過就算是巧合，也有跡可循，只要達成超凡鏡面的互相映照，并且有超量的能源作為‘啟動源’，打開空鏡之海的通道，就有幾率遁入空鏡之海。”
拉普拉斯：“而你的猜測，其實是符合一些條件的。譬如說，魔血礦如果遭遇到了切割，就會形成光滑的鏡面，而虛空中能形成鏡面的東西也很多，兩者互相映照也是有可能的。”
“而虛空中的災難基本都會釋放出超量的能源，這種能源強度，有一定概率直接打通空鏡之海。”
聽完拉普拉斯和安格爾的話，嘟嘟莉也若有所思道：“這么說來，我當初購買這個礦石的時候，的確看到了很多光滑的截面。符合拉……拉普拉斯女士所說的第一個條件。”
所以，總得來說，安格爾的猜測也不是無的放矢，是有一定的依據性的。
至于說這個猜測是不是真的，暫時不知道。
但有了這個猜測，嘟嘟莉完全可以去找類似格萊普尼爾這樣的占星術士，通過論外的手段證明猜測的準確性。
所以，嘟嘟莉此時看向安格爾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感激。
安格爾等人才來沒多久，就有了大發現。那等到他們見到自己的伴侶時，會不會有更大的收獲？
在嘟嘟莉滿懷期冀之時，樓梯間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