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中間有一個大水槽,水槽中央有一個類似煙道的出氣口,旁邊則是廚師處理食材的桌子。這個桌子連接著外面未知的黑色洞口,一頭頭已經被洗干凈的皺巴巴的豬,從洞口里傳出來。
廚師就站在傳送口面前,布滿油污的手上拿著大砍刀,每一刀都能精準的砍到豬頭。
豬頭掉落在地上的黑色污泥中,慢慢的消融不見,仿佛那片黑色污泥就是沼澤,能沉淀一切的事物。
木偶廚師雖然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但它的腦袋卻是向著另一側看著的。
從它的面向來看,應該在和正廳中那個腦袋伸進來的女仆對話。
廚房里還有很多柜子類的擺設,不過都已經布滿了油污,還有一些暗紅色的血漬。
在安格爾看來,這個廚房簡直怪極了。
首先,正廳旁邊是廚房,光是這個設計就很古怪,更古怪的是,只是一道帷幔之隔,就仿佛看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景象。
正廳雖然有些艷俗,但在不懂行的人眼中,起碼可以稱之為華麗堂皇。。可旁邊的廚房,卻比布滿油污的臭水溝還要骯臟可怖。
如此不同風格的房子挨在一起,黑茶伯爵是怎么想的?
荒誕、矛盾且充滿了怪異,這就是黑茶伯爵的想法,還是說,這就是茶壺國的常態?
在安格爾觀察并吐槽廚房的時候,兔子茶茶湊到安格爾耳畔,低聲道:“我們走運了,茶仆在睡覺,廚師又在分心二用,我們可以偷偷的潛入儲藏室。”
安格爾楞了一下:“茶仆?”
他只看到廚師,并沒有看到茶仆啊。
兔子茶茶低聲道:“空中。”
安格爾這次腦袋都快伸出了陰影,才看到了空中隱約飄著兩個裝在盤子里的茶壺。它們就懸浮在水槽上空,一上一下,看上去就像是呼吸一樣,富有規律的運動著。
“這是茶仆睡覺時的形態,現在是茶壺的樣子,但它們醒過來后,就是腦袋是茶壺的木偶。”兔子茶茶話畢,示意安格爾趕緊走。
安格爾也明白此時不是聊天的時候,跟著兔子茶茶像是小偷一樣,踮著腳,悄悄的在柜子下方移動。
他們移動的時候必然走陰影,一旦外界稍有異動,他們就會立刻停止動作,小心翼翼的躲在暗處。
就這樣,花了約莫三分鐘時間,他們順利的從最左側的柜子底下,移動到了儲藏室外廳的大門。
整個過程基本上是順利的,只是中間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廚師切的豬頭,有一個落到地上時沒有順利掉進黑色污泥,而是落在了水槽的下方。
恰好的是,這個豬頭的腦袋對準了安格爾與兔子茶茶。
而這個豬頭似乎還沒有徹底的死,眼睛還在眨,安格爾甚至在豬頭漆黑的眼珠里,看到了他與茶茶的倒影。
那一刻,安格爾嚇的心臟咯噔一跳。
就在安格爾以為他們被發現了的時候,那個廚師頭也不回,一邊和外面的女仆聊天,一邊的伸出腳,一腳把那豬頭給踢進了黑色污泥中。
慢慢的,污泥吞噬了豬頭。
直到豬頭消失不見,安格爾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情,才緩緩落下。
看樣子,似乎還沒有發現他們?但那豬頭明顯看到了他與茶茶,這會產生什么后患嗎?
安格爾內心很忐忑,但他現在也不好去詢問茶茶,只能悶著頭跟著茶茶繼續前進。
直到他們進入了儲藏室外廳,確認這里沒有人,安格爾才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你說那只豬頭?”兔子茶茶頓了頓,輕聲道:“不用擔心,它們都是人畜,就算被發現也不會有什么……”
兔子茶茶說到這時,眼神里閃過有些黯然。
“人畜?”兔子茶茶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安格爾反倒有些聽不懂了。
那明明是一頭豬,為何會以“人畜”來命名?
面對安格爾的疑惑,兔子茶茶沉默了片刻,說道:“因為它們都是用造畜術變化出來的。”
造畜術?
隨著兔子茶茶的解釋,安格爾也逐漸明白了何謂造畜術。
這就是一種把生靈變成為肉畜的超凡之術。而被施術的大部分是茶壺國的罪民,茶壺國的罪民基本都屬于類人,這些類人變成可食肉畜后,又被稱為人畜。
“可食肉畜……你的意思是,他們把茶壺國的人變成食物?”
兔子茶茶點點頭,輕聲道:“茶壺國的上流,很流行這種造畜術。美其名曰,對犯罪之人的懲罰,但在我看來,這只是滿足他們邪惡的食癖。他們看起來吃的是豬肉……但口感其實和真正豬肉根本不一樣。”
安格爾此前還覺得這種造畜術有點像是北領巫師界的黑暗美食家的手筆,但聽完兔子茶茶的話,卻是忍不住搖搖頭。
這甚至比起黑暗美食家還要更進一步,黑暗美食家是將同類貢祭惡魔,而這里的上流貴族則是以同類為食。
這還真的是……荒誕的國度。
兔子茶茶:“不說這些了,反正不用擔心被暴露,剛才那個人畜已經被處理了。”
安格爾:“地上的污泥?”
兔子茶茶點點頭:“那些是食肉的真菌,有毒。”
頓了頓,兔子茶茶轉過身,走到前面:“儲藏室的外廳放的都是雜物,稍微貴重的都在內廳。黑茶伯爵如果把半身鏡放在儲藏室,肯定是放在內廳。想要進內廳,可又要爬墻了,我們要快一點。”
兔子茶茶很自然的說起他們接下來的目標,但安格爾卻隱約覺得不對勁。看著兔子茶茶的背影,安格爾想起了之前兔子茶茶在提到人畜時,眼里閃過的黯然。
兔子茶茶不愿意多談,甚至主動轉移話題,是因為這個嗎?
兔子茶茶心里怎么想的,安格爾不知道。但他此時卻是覺得,這個世界雖然荒誕,但這里的每一個生物,都十分的真實。
就像,真的存在過一般。
“煉金異兆……到底是怎樣一種運作機制?”安格爾低聲呢喃一句,眼里閃過疑惑與茫然,最后長長的嘆息一聲,不再多想。
兔子茶茶說的沒錯,儲藏室的外廳并沒有找到半身鏡,這里堆積的都是些雜物。有替換的茶壺、有臟了的毛毯、還有各種非食用的生活物資,但基本都是臟舊的。
“外廳放的,有些會清洗,有些則會拿出去銷毀。真正的好東西、嶄新的東西,都放在內廳。”兔子茶茶:“喏,就是這里。”
兔子茶茶指了指深處的一扇鐵門。
這扇門此時是上著鎖的。但門的正上方卻有通氣孔,這些孔的大小,剛好夠讓他們鉆進去。
直接攀門是沒辦法的,但旁邊的墻壁卻能爬上去。
花了幾分鐘時間,他們順利的爬上了高度合適的墻縫,然后一點點的朝著大門移動。
在快要抵達大門的時候,兔子茶茶一個縱身,跳到了大門的鎖扣上,安格爾也跟了上去。如果是之前,安格爾這么跳還有點費勁,但有鞍袱作“翼”的情況下,卻是輕松了許多。
從大門鎖扣一路上攀,很快就到達而來氣孔。
通過氣孔,安格爾已經能看到儲藏室內部的環境。
里面的確如兔子茶茶所說的那般,擺滿了好東西,只是里面大多是生活物資,以及造型特異的茶壺。
一眼看去,并沒有看到半身鏡。
不過,很多地方都有柜子擋著,安格爾也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目前來看,好像沒有你要的半身鏡,你要進去看看嗎?”兔子茶茶轉頭問道。
安格爾點點頭:“進去看看。”
為了以防萬一,安格爾還是準備進入內廳進一步的確認。
約莫十分鐘后,儲藏室的大門被打開了,這是巡視女仆從外面回來了,她進入儲藏室開始整理起這里的物資。
在巡視女仆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安格爾和兔子茶茶悄悄從一個茶壺罐子里鉆了出來,然后從打開的內廳門縫中快步走了出去。
整個過程有驚無險。
他們重新回到了儲藏室的外廳,唯一遺憾的是,在這十分鐘的搜索中,安格爾并沒有找到半身鏡。
意味著,黑茶伯爵回來以后,沒有將半身鏡放在儲藏室。
安格爾雖然有些遺憾,但至少已經試錯一個,只剩下兩個地方了,書房或者藏寶庫。
藏寶庫的守衛太過森嚴,而且是在地下,就算想跑也有點困難。如果真的在藏寶庫,需要更詳實的潛入計劃。
所以,安格爾下一個選擇的地方,是書房。
書房在樓上,而樓梯則在正廳的左側,意味著,他們要再次穿越廚房、正廳,這才能抵達上樓的樓梯。
雖然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但再次回到廚房,安格爾還是沒有放松。
廚房的情況稍微有些變化,茶仆依舊在睡覺,但廚師卻沒有再聊天,而是一邊調配某種劇毒醬汁,一邊繼續砍豬頭。
不過,總體來說,潛伏離開還是很容易。
這一次,安格爾和兔子茶茶只花了兩分鐘,就回到了正廳。
正廳里的變化就大多了,兩個女仆都把蛇頸一樣的頭縮了回來。之前和廚師聊天的女仆,去到了門口,在整理地上的灰塵,避免伯爵回來發火;另一個吃蟑螂的女仆,此時也沒有再去尋找蟑螂,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擦拭著瓷瓶。
正廳變化大,但總體難度卻比之前要小很多。
因為門口的女仆背對著他們,而吃蟑螂的女仆也沒關注地面,他們躲藏的空間就大很多了,不用再走空中的路。
他們選擇的方法和廚房時的一樣,靠走位不斷的進入家具的陰影,以及兩個女仆的視野盲點。
就這樣,他們順利的走回到了正廳左側。
穿過厚厚的帷幔,他們來到了去往中庭池塘的那條走廊。不過,他們沒有往池塘的方向走,而是走向了樓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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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木偶女仆不擅爬樓梯,其他仆從也不會在這時上樓,所以他們大膽的選擇了走樓梯。
不過,就算沒有仆從來干擾,走樓梯也不是好走的。
主要還是他們的體型太小。
從一層到二層要走兩道階梯,每道階梯十二層,一共二十四層。每一層樓梯,安格爾都爬的很困難。也幸虧樓梯也鋪了毯子,他們雖然爬的累,但起碼不會打滑。
在爬到第二道階梯的最后一層時,兔子茶茶突然示意安格爾停下來。
其實,不用兔子茶茶提醒,安格爾也已經停下了攀爬的腳步,因為他已經聽到二樓走廊上傳來的嘎吱嘎吱聲響。
毫無疑問,這是二樓的巡視女仆過來了。
巡視女仆不會下樓,但會時不時的在二樓進行來回巡視。
安格爾和兔子茶茶都屏息等待著,只要等到巡視女仆巡視一圈,遠離這里,他們就能登上二層。
主樓的樓梯本就修在盡頭,巡視女仆走過來后,隨意看了看下方,并沒有看到人影,便開始往回走。
確認女仆的腳步聲開始遠離,安格爾和兔子茶茶立刻爬上二層。
然后馬不停蹄的朝著去往三層的樓梯爬去。
就這么一邊躲避巡視女仆,一邊爬樓梯,耗時一刻鐘,他們終于來到了書房所在的四樓。
黑茶伯爵的書房,距離四樓樓梯口并不遠。
按照兔子茶茶的說法,他們只要避開巡視女仆,就能直達書房。也不用擔心進不去,因為書房大門上有茶仆專用的進孔。
茶仆可以通過進出口,悄無聲息的飄進入書房,放置點心食物與茶水。
他們完全可以通過茶仆的進出口,去到書房里面。
一路上,兔子茶茶還炫耀了自己曾經潛入伯爵書房的戰績,它從黑茶伯爵的書房里盜過一頂帽子,此時還藏在兔子洞里。
但不知為何,兔子茶茶表現的越胸有成竹,安格爾就越發的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便成真了。
當他們悄悄的探出頭,準備看看書房的情況時,安格爾和兔子茶茶都愣住了。
一個全副武裝的木偶禁衛兵,像是一個木樁般,守在書房門口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