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我?”郭嘉看向劉協的目光之中帶著些許驚訝。≠
“朕曾派人尋訪天下英才,潁川人杰地靈,人才輩出,昔日潁川四友,便是鐘元常也是贊不絕口,對于你四人,朕也是早有耳聞。”
“荀公雖已故去,但家教卻是甚嚴,絕不可能教出你這等狂生醉鬼來。”劉協看著郭嘉,歡快的笑道:“朕聽聞,當今荀家之主當是荀彧,能這般坐著荀家的車架到處招搖還不被荀彧找上門兒的,還這般灑脫不羈的,除了郭奉孝,朕也想不出其他人來。”
“哈哈哈”劉協的話惹來郭嘉的一陣狂笑,但并非張狂那種,而是很欣賞的那種笑容,半晌郭嘉笑聲才止住了不少:“妙,妙,昨日進了長安之后,便不斷聽人說當今天子如何如何機謀果決,本以為年紀雖幼,但定是一副刻板模樣,不想卻也有些風趣,此番長安之行,當真是不虛此行吶!”
“放肆!”劉協知道郭嘉的本事,還能容忍,但一旁的丁沖可不愿意了,劉協可不是諸侯,而是天子,哪怕如今漢室頹危,但依舊掌握大義之名,對方這般狂放無禮,簡直就是藐視君威,當即便要喝罵,卻被劉協揮手止住。
“朕嘗聞,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些許小事,丁卿不必在意。”劉協擺了擺手,看向郭嘉道:“奉孝可愿與朕在這長安城走走?”
“正有此意。”郭嘉驚訝的看了一眼瞬間不再說話的丁沖一眼,心中不禁對劉協再度高看了幾分,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就讓丁沖這等大臣乖覺無比,看來這位陛下雖然年幼,卻頗有些手段呢。
劉協跟丁沖告別一聲,在丁沖的恭送之下,帶著牛耿與郭嘉并肩離開。
“陛下這以工代賑的法子,頗妙,不過更秒的,卻是這環環相扣,互相制約,相互監督的制度,不說盡善盡美,卻能極大地杜絕有人在這個時候趁機牟利。”
一路上,劉協與郭嘉點評著長安城的各處措施、法令。
雙方此時都算是在試探階段,劉協自然是希望能夠將這位鬼才,歷史上為曹操掃平北方做出巨大貢獻的男人留住,而郭嘉,卻也在考量這位天子是否真如傳言中那般英明神武。
他此前曾在袁紹麾下待過一段時間,但就如同荀彧看出袁紹不是成事之主一般,郭嘉也能看出來,因此他比荀彧走的更加干脆。
不同的是,荀彧回到潁川之后,沒多久便被曹操征辟,而郭嘉卻拒絕了荀彧的邀請。
身逢亂世,君擇臣,臣亦擇君,袁紹的事情告訴郭嘉,名聲大的人,真不一定就是明主,曹操自然也在郭嘉的考察范圍之內,甚至若無劉協這邊的崛起的話,郭嘉覺得自己有很大可能去投曹操。
但劉協擺脫了李傕郭汜的控制,最近幾個月又鬧出一連串的事情來,尤其是募將令傳遍天下,令郭嘉心中的天平開始向劉協這邊傾斜。
畢竟曹操再怎么賢明,依舊是臣,劉協則天身有著一層大義光環,若是雙方條件差不多的情況下,郭嘉相信,劉協比之曹操更具吸引力一些。
當然,那部募將令也是郭嘉來長安的一個重要原因,以他的智慧,自然看得出這募將令背后真正的含義以及無奈,也正是這份募將令,讓郭嘉生出了來長安一觀的心思。
不想卻正遇上了關中地震,本以為關中會大亂一場,大漢剛剛積累起來的一絲元氣也會被這場地震無情的吞滅,當時郭嘉甚至生出了掉頭回潁川的心思,畢竟沒了根基,皇帝跟諸侯不同,失去根基的他,沒有任何一路諸侯愿意看著他重新崛起,到時候,只能淪為諸侯的政治籌碼。
不過此刻郭嘉也有些慶幸,自己并未真的離去,而是留在了關中,卻沒有去長安,他想看看皇帝會怎樣做,也在想若換成自己的話,又該如何做。
沒多久,新的政令便迅傳達向各郡縣,同來的還有朝廷派出來的虎賁衛。
以工代賑對于郭嘉來說,雖然新奇,但還不至于讓他有多高的評價,哪怕是劉協效仿先秦,鼓勵工匠,提升工作效率,這些,都只能算是小道,對于一個皇帝來說,雖然不錯,但多少有些不務正業。
真正讓郭嘉側目的,還是劉協為了貫徹政令,增設虎賁衛,環環相扣,互相監督的措施,更好的限制貪官趁機斂財的可能。
“朕對此項決策,也很滿意。”劉協走在郭嘉身邊,稍稍多出了半個身位,此刻聽到郭嘉的贊嘆,沒有謙虛,頗為自豪的道:“朕始終認為,將一個國家的興衰推到百姓的善惡上面,是朝廷的不負責任,好的律法,以及執行力,可以導人向上,而空有律法,卻無人執行的話,只會讓人不斷對朝廷失望。”
“我大漢皇室積弱,便是因為在律法的貫徹和執行監督之上,太過散漫。”劉協笑道
“哦?陛下推崇法家?”郭嘉奇異的看向劉協,詢問道。
“怎么說……”劉協指著周圍忙碌的身影道:“朕不偏頗任何學派,朕覺得,無論哪個學術,都不可能永遠正確,朕要做的,就是甄別出哪個學術對朕有用,對這天下社稷有益,朕便用之,反之,無論多么偉大的學術,若是開始阻礙我大漢的展壯大,那它就會是朕的敵人!”
“敵人嗎?”郭嘉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仰頭灌了一口清酒,嘆息道:“那陛下可知,您會面對怎樣的敵人?”
“自然知道。”劉協接過郭嘉手中的酒葫蘆,喝了一口,他不喜歡喝酒,但此刻見到郭嘉,卻是心中有些激動澎湃,此刻也忍不住給自己灌了一口。
看著前方忙碌的景象,劉協搖頭笑道:“其實這天下,哪有什么世家,寒門,有的只是家,大大小小,包括世家、豪門、寒門、貧民,這無數個家匯聚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天下,朕身為天子,要顧及到的不止是世家,而是整個天下這個大家的穩定和強盛,任何一個群體太過強盛,對于這個大家,或者對朕來說,都絕不是好事。”
郭嘉理解的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跟著劉協靜靜地走在這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上,看著一處處忙碌的場面,默默地思索著自己的心思,甚至沒有去接劉協的話茬。
劉協也不以為意,也沒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帶著郭嘉行走。
郭嘉這樣的人才,自然是要留住的,但在此之前,先要在理念之上達成一些默契,如果說,兩人理念根本就是南轅北轍的話,那郭嘉不但不能用,還要殺掉。
這種人物,如果與自己理念相沖,無論是放在長安還是放出去,都太危險了。
莫看劉協笑的自然,但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就如他所說的,只要對國家有益,他可以重用任何對國家有益的人,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掉一個試圖或很有可能危害國家的人,哪怕他現在還很無辜。
當然,這里所說的國家,是劉協的勢力范圍,至于其他諸侯,抱歉,亂臣賊子,危害你們那是大義,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陛下可曾想過,如今陛下或許已經觸犯到他們,若遭到抵制,陛下又該如何?”郭嘉看了看周圍,攏了攏自己的衣袍,試圖驅散那莫名的寒意。
“長安大比之后,朕會擇日向天下出招賢令。”劉協看著前方,語氣淡漠的說道:“朕希望他們可以將家國天下的念頭改過來,先有國,再有家,在這個前提下,朕可以容忍任何事情,但若逆悖了這個前提,任何事情,朕都不能容忍。”
“招賢令嗎?”郭嘉笑道:“果然如此,恐怕這方是陛下的本意吧。”
“不錯。”劉協點了點頭:“朕想先將軍權牢牢抓在手中,招賢令,本準備穩定下來再出,卻不想除了這次大災。”
“雖是劫難,卻也未嘗不是一次契機,讓朕有機會將這套官員相互制約的制度推行出去,同時又能從民間選拔一些優秀人才,必要的時候,可以添補空缺,而有這套制度的運轉,這些添補進來的人,就算才能不及前任,但這關中之地也亂不起來,只要支撐一年半載,朕相信局面會好轉的。”
“陛下能夠在逆境之中,看出這些東西……”郭嘉看著劉協那猶自帶著稚氣的臉龐,卻無論怎樣,也不能將他當做一個稚童來看,搖頭苦笑道:“嘉本以為,嘉已經算是天資橫溢,但就算如此,似陛下這般年齡之時,也未必能看的比陛下還遠。”
“那奉孝是否可以告訴朕你的決定?”劉協看向郭嘉,微笑道,跟聰明人說話,有時候是沒必要那樣虛頭巴腦的感化,一般聰明人是很難感動的,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展示自己,然后看他選擇。
“還有選擇嗎?”郭嘉無奈道,從劉協說敵人的時候,郭嘉就已經察覺了劉協的心思,不過對此,他也不以為意,若無果斷狠絕之手腕和魄力,是成不了一個合格皇帝的,劉協的表現,讓郭嘉很欣賞,此刻也只是故作無奈而已。
“朕最喜歡跟奉孝這種真正的聰明人說話,哈哈”劉協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就好像真的是個孩子一般,極具欺騙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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