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街頭巷尾的雞鳴和狗叫之聲,長安城開始了新的一天,水渠的工程在解決了糧食危機的問題之后,百姓的工作熱情空前的高漲起來,一大早,家家戶戶的壯丁便扛著各自的工具往城外走,看上去,一派熱鬧景象。
八水繞長安,覆蓋面積足足籠罩了大半個京兆,不止是長安,幾乎京兆郡之內的百姓,都被調動起來,劉協的要求只有一個,務必在春種之前,將水渠挖好,不止是今年,這八水繞長安之局一旦成功,只要涇河不絕,長安便不必再擔憂干旱的問題,可說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其中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哪怕是劉協用以工代賑的方式,節省了不少開支,但若真能成功,人力不算,單是其中所需要耗費的物力,便足夠讓天下任何一路諸侯傾家蕩產,為了這件事情,劉協可是費盡了心思。
薄薄的晨曦隨著陽光漸漸強烈起來而消散無蹤,照例打了一趟拳的劉協在毓秀和婉兒的服侍下,穿好了衣物,準備上朝,就見衛忠急匆匆的從外面沖進來。
“陛下,大事不好。”衛忠來到劉協身邊,喘息道。
“生了何事?如此驚慌?”劉協看了衛忠一眼,沒有太在意,只是詢問道。
“楊彪、丁沖、鐘繇、司馬防率領著一大群文武百官此刻跪在未央宮外,說什么都不肯起來。”衛忠有些慌急道,雖然不是全部,但現在跪在外面的,幾乎囊括了大半的朝臣。
“哦?”劉協微微瞇起了眼睛,大概知道這些人要干什么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他之前讓人將招賢令傳遍天下,唯獨不傳關中,并不是要真的要防備什么,他只是需要一個時間差,畢竟以當時的情況而言,朝廷可說是危如累卵,關中眼看便要崩潰,如果那個時候,招賢令在關中放出,恐怕會遭到世家的殊死抵抗。
如今嗎。
“知道了,關中的招賢令也該放了。”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仿佛并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般,扭頭對著衛忠道:“去將招賢令放往關中各地,另外,讓那些朝臣們別跪著了,有什么事,去朝堂上說,這般成何體統。”
“喏。”衛忠連忙點頭答應一聲,匆匆離去。
“牛耿,去將郭嘉帶來殿上,這么久了,也該他在眾人面前露露臉了。”劉協穿戴整齊,對著門外的牛耿喊道。
“喏!”牛耿連忙答應一聲,大步離去。
“陛下,這些朝臣,是在逼宮嗎?”婉兒有些膽怯的看著劉協道,陛下好不容易掌權,她們這些貼身婢女身份自然也就水漲船高,此刻自然不希望劉協的地位再出現動搖。
“逼宮?”劉協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扭頭似笑非笑的看了婉兒一眼。
“奴婢該死,不該過問朝政。”婉兒被劉協看的心中一慌,連忙道。
劉協伸手,將手放在婉兒烏黑的秀上面,搖頭嘆息道:“朕也是為你們好,有些事情,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嘴,這樣,在這宮中,才能活的久,朕不希望再有下次,懂嗎?”
“奴婢知罪。”婉兒身體一顫,連忙道。
“起來吧。”順手將婉兒扶起來,劉協淡然道:“你們是朕的婢女,朕可以寵你們,但你們自己,也需知道分寸,真不想有一天,親手送你們上路。”
“喏,奴婢謹記,謝陛下不罪之恩。”婉兒連忙躬身道。
“下去吧。”劉協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退下,徑直帶著護衛前往未央宮,自刺殺之事過后,皇宮之中的防衛明顯比之往日森嚴了不少。
朝堂之上,楊彪等文武百官已經被衛忠請進了大殿,劉協到來的時候,滿朝文武,除了公干在外的朱雋、徐晃、方盛等人沒來之外,幾乎全部到位,就連之前請辭的張奉等人,此刻也一個個面色嚴肅的立于朝堂之上。
“怎的今日諸位臣公,都這般早,離早朝時間,尚有半個時辰,諸位臣公便已經到了,有諸位臣公這般勞心勞力,朕這江山振興有望。”劉協徑直來到龍椅前坐下,眾人朝拜過后,伸手虛扶,示意眾人免禮,半開玩笑道。
“振興漢室,乃臣等本分,自然則無旁騖!”楊彪上前一步,沉聲道:“但陛下可知,這大漢江山,將有大禍。”
“這個,朕自然知道,放今天下,諸侯割據,久不朝貢,朕雖名為皇帝,九五之尊,然政令不出函谷,每每思及于此,朕也寢食難安吶。”劉協搖頭嘆息一聲,微笑著看向眾人道:“不過關中雖只一隅,幸有諸公輔佐,江山雖然破碎,但朕相信,能有諸公輔佐于朕,終有一日,我等能掃平諸侯,收還失地,重興漢室,再現漢武雄風。”
“陛下所言甚是。”劉協所言,與楊彪所說,自然不是一回事,只是此刻劉協故意歪樓,眾人也不能不表態。
“陛下乃千古少有之英主,更胸懷仁義,臣等相信,假以時日,陛下必能重振我漢室聲威。”楊彪躬身點頭道。
“太傅言重。”不等楊彪再說,劉協連忙擺手道:“朕年不過十一,當不得這千古英主之言,若無諸位臣公鼎力相助,這朝廷也不會有今日之局,說到此,朕還要謝過諸位臣公才是。”
眾人連道不敢,鐘繇眼看著劉協不斷岔開話題,眉頭微皺,上前一步打斷道:“陛下,臣有話說。”
劉協挑了挑眉,看向鐘繇,點點頭道:“元常有話,但講無妨。”
“陛下,臣昨日聽聞,陛下在旬月之前,曾往關東過一道詔書,名曰招賢令,不知臣所言,是否屬實?”鐘繇躬身道。
“確有此事。”劉協心中一嘆,點點頭,看向鐘繇,目光漸漸變得肅重起來:“國難當頭,單只關中一地官員,便心懷憊懶,無視朝廷政令,朕有心替換,卻又憂心無人可用,是以向天下招賢,望有能之士,可入關中,助朕掌管民生,不知元常以為如何?”
“陛下有招賢納士之心,臣等本不該阻攔,然……”鐘繇嘆息道:“陛下那招賢令中所言,但求有才,不求德行,臣卻萬萬不敢恭維……”
“陛下,宮外有一文士,自稱郭嘉,乃潁川士子,乃陛下所封,卻無依憑,奴婢不敢擅專,特來請示陛下,不知此人該如何處置?”衛忠的聲音打斷了鐘繇的話語。
“來的正好,讓他進來。”劉協贊許的看了衛忠一眼,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喜色,看向楊彪等一眾大臣道:“諸位且稍待片刻,這幾日卻是當真招到一位賢才,此時來見,正好給諸位臣公引薦一番。”
“郭嘉?”鐘繇聽得一怔,隨即皺眉道:“可是那潁川浪子,郭嘉郭奉孝?”
“潁川浪子?”劉協聞言不禁一怔,他倒沒想到這郭嘉竟然有個這么不羈的名號,而且看樣子,知名度還不低,要知道鐘繇可是潁川名士,說是名傳四海也不為過,能讓他記住的人物可不多。
“這名號倒是恰當。”想想郭嘉那放蕩不羈的樣子,劉協搖頭失笑道。
“陛下莫要被此等奸猾小人所騙。”鐘繇嘆息一聲,一臉沉痛道。
“哦?此言何意?”劉協有些懵,說郭嘉放蕩,他信,但奸猾……說的是郭嘉嗎?
“陛下有所不知。”鐘繇沉聲道:“此人祖上,也曾有名士,只是家道中落,原本求學于我潁川書院,臣看其天資聰慧,也甚喜之,然此人偏偏不學無術,終日放浪形骸,誆騙酒食,卻不愿做學,無奈之下,臣便將其驅趕出書院,免得糟踐了那圣賢之地。”
劉協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郭嘉還有這么勁爆的過去,怎么聽起來,就像個熊孩子?
“后來如何?”劉協問道,郭嘉可不只是善于奇謀,一身所學,無論經史子集還是兵書戰策,無有不精,但看其經歷,顯然并未在那潁川書院學到多少東西,那這一身所學,究竟是從何而來,讓劉協有些好奇。
“也是此人好運,出了潁川書院之后,竟被伯喈先生看重,收為弟子。”鐘繇說道這里,也有些嘆息。
“誰?”劉協瞪眼道。
“便是那蔡邕蔡翁。”說道蔡邕,鐘繇以及一群老臣也是不免唏噓,那可是東漢不多的大儒之一,最終卻落得那般收場,實在讓人嘆息。
“不想奉孝還曾求學于蔡翁,朕倒是第一次聽說。”劉協笑道,難怪年紀不大,知道的東西卻不少,蔡邕的書,恐怕比皇家藏書都多吧。
“陛下不知,此人運氣雖好,奈何卻本性難改,自伯喈先生門下學成之后,竟然又放浪形骸,曾效力于冀州本初麾下,然不過三月,便因終日飲酒,不理政務被驅逐出境,寄住于荀氏門下,卻不思悔改,不想如今竟然來了長安,企圖蒙蔽圣聽。”
“元常先生背后壞人名聲,卻也非君子所為呢。”一聲朗笑聲中,郭嘉略顯單薄的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