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刺史府。
劉璝突然帶著一批殘兵敗將回來仿佛是一個信號一般,繁縣、沱江、江源、什邡乃至廣都、新都一帶,都有大量亂民出現,一時間,仿佛整個蜀軍都是亂民。
“不應該啊!”州牧府中,劉璋揉著太陽穴,皺眉道:“就算有亂民,也該是先從更遠的地方出現,這蜀軍乃我蜀中中心之地,為何反倒先出了匪患?”
“主公,此番匪患乃民怨積壓,糧價虛高部下,民怨頗重,而其他郡縣,反不如我蜀中眼中,或許也有,但既然蜀郡一帶亂民遍地,或許消息被擋在了路上,無法傳達過來。”趙累嘆了口氣,躬身道:“主公,民怨已然爆發,若再不平抑糧價,恐怕我蜀地將亂民成災,屆時,便是軍隊也不好鎮壓!”
“這……”劉璋聞言,不禁皺眉,平抑糧價,也就代表著他高價收來的糧食將以市價售出,這一趟等于是血賠啊!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趁著糧價高,賣給那秦雍一些,也可以止損,如今要平抑糧價,等于在他心頭割肉呢。
“諸位以為如何?”劉璋最終沒能做出決定,而是將目光看向在場的世家豪門,抬高糧價好說,但要平抑下去,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就算他愿意,如果手下這些世家豪強不松口的話,也很難將糧價平抑下去。
“主公。”黃權嘆了口氣,躬身道:“我等恐怕是遭了小人算計。”
“何解?”劉璋怔了怔,這兩件事又有啥關系?
“主公可曾想過,這些亂民何以會出現?”黃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大概……是因為糧價虛高吧?”劉璋有些不確定的道,正是因為糧價不斷上漲,各大世家才開始囤積居奇。
“那糧價何以虛高?”黃權微微瞇起眼睛,冷笑道。
“秦雍?那不是因為……”一旁的吳懿皺眉道。
“朝廷打仗?”黃權看向眾人:“諸位可有確切消息?朝廷為何要打仗,兵馬又囤聚何處?還有……”
目光緩緩地在眾人身上掃過:“敢問諸公,最近可有看見那秦雍的身影?那秦雍近日來,可曾再去拜訪諸位,求購糧食?”
“說來也怪,已經有數日未曾見秦雍有何動作了。”吳懿搖了搖頭,按理來說,秦雍要為朝廷籌措糧草,就算糧價高,此刻也應該想別的辦法才對。
實際上,最近一眾世家心里也沒底,畢竟這糧價太高了,朝廷又不是傻子,這里買不到,不會去其他地方買?所以一直再等秦雍來商議,只要秦雍愿意,哪怕讓利一些,他們也愿意賣,只是此刻說來,才發現最近一段時間,誰也沒見過秦雍的人影。
“若我所料不錯,此刻那秦府之中,恐怕已經難以找到秦雍了。”黃權嘆了口氣:“此事,從一開始就是那秦雍欲霍亂我蜀中,我們一直以為,那蜀錦是障眼法,糧食才是秦雍的目的,但如今看來,糧食恐怕也是障眼法,秦雍本來的目的,就是希望將蜀中的糧食盡數集中到各大世家豪門手中,令百姓無糧可食,令蜀中民心大亂,其心可誅!”
“來人!”劉璋聞言面色大變,連忙對這門外大吼道。
“主公!”一名偏將進來,躬身道。
“速速帶人去秦府,將那秦雍給我抓來,若抓不到秦雍,便將秦府上下皆給我抓來!”想到自己可能被人耍了,劉璋的面色就有些猙獰,但心里面,卻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喏!”偏將答應一聲,匆匆離去。
黃權沉聲道:“主公,秦雍之事暫且不論,為今之計,一者當迅速派兵,奪回綿竹關,此地乃我蜀郡門戶,不容有失,二者,當盡快平抑糧價,若再這般下去,莫說蜀郡,恐怕成.都內部,都要出現混亂,三者,此前張任將軍傳來的消息,葭萌關一帶的軍隊恐非張魯所部,而是朝廷兵馬,此事真正的策劃者,怕不是秦雍,而是朝廷在背后策劃。”
“朝……朝廷……陛下?”劉璋駭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黃權。
“不錯,兩年前,朝廷來使問罪之時,恐怕已有進去益州之心,只是當時正逢那袁術作亂,不得已才改為安撫,并唆使主公重用那張松之流,使我益州內部分裂,再是那秦雍,雖非朝廷官員,但秦雍與朝廷之間的關系,恐怕無需在下多言,諸位也能看出一些。”黃權冷笑道。
“不錯,若非如此,朝廷那所謂的分銷權為何死死地放在秦雍手中,論家世、論地位、論人脈,在場諸公,哪一個不比那秦雍強十倍,然朝廷卻視若不見?”吳懿反應過來,狠狠地點了點頭。
劉璋聞言,面色變得陰沉起來,張松已經離開,他的目光此刻掃向趙累、王甫幾人,這些人,就是當初劉曄為他推薦,用來制衡世家的武器,如今看來,恐怕那位皇叔當初可沒安好心。
“主公!”趙累和王甫跪倒在地上,苦澀道:“我等一心皆為主公著想,從未與朝廷有過接觸,望主公明鑒。”
“起來吧。”劉璋有些厭惡的揮了揮手,雖是如此說,但黃權這番話,對于趙累這些新提拔起來的寒門或是不受重視的世家子弟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可以預見,有了今日之事,日后劉璋恐怕很難再相信這些人。
“主公,末將帶兵去了秦府,卻發現秦府中,秦雍還有其莊中門客早已不在,只留下幾個老仆在打理莊園!家中財物也早已被搬空。”偏將回來,朝著劉璋躬身道。
“啪”劉璋聞言不禁大怒,一拍桌案怒罵道:“好賊子,果然包藏禍心!”
黃權想了想,扭頭看向偏將道:“將那幾人帶上來!”
“喏!”偏將看向劉璋,見劉璋點頭,當即躬身一禮,退出大廳,不一會兒,帶著幾名顫顫巍巍的老仆進了大廳。
“參見使君!”幾名老仆見到劉璋,連忙下拜道。
“我且問爾等,可知那秦雍將家中財物藏于何處?”劉璋怒哼道。
“這……”幾名老仆面面相覷,苦笑道:“我等不過是秦家老爺最近方才請來打理莊園,我們來時,那秦府已經是那翻模樣,甚至連秦家老爺的面都沒見過,如何能夠知道財物藏所?”
“爾等是說,爾等到秦府時,已經不見了秦雍?”黃權無語的看了劉璋一眼,扭頭看向幾名老仆,沉聲問道。
“不錯。”
“那爾等是何時被招進秦府,又是何人所招?此人現在又在何處?”黃權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
“大概是一月之前吧,秦家管家將我等招來,安排了事情之后,便也沒再見過,好像當天晚上就已經走了。”幾名老仆努力回想著。
話到此時,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一月之前,正是糧價被抬到最高的時候,也是各大世家在秦雍的急急求購之下,大肆收攏糧食的時候,那個時候,秦雍就已經走了!
“噗通”
劉璋失神的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無神的看向眼前幾人,雖然之前種種證據都已經指向秦雍,但心里多少還抱著一絲僥幸,此刻,所有的僥幸隨著老仆的話,徹底被打的煙消云散,此刻心中,除了心疼那些錢財之外,更多的是憤怒和仇恨。
“秦雍”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劉璋的牙齒縫里蹦出來的,秦雍這一走,直接導致他近半的家財要被撒出去,對于視財如命的劉璋來說,這比直接對他剜心剖腹都要痛苦。
“主公息怒,為今之計,當先平定蜀中之亂,再做他想。”一直不怎么說話的龐義沉聲說道。
“平亂!”劉璋狠狠地揉了揉腦袋:“劉璝!”
“末將在!”劉璝上前,躬身道。
“再給爾四千精銳,合爾手下將士,共五千人,孤不論你用和方法,盡快重奪綿竹!”劉璋恨聲道。
“喏!”劉璝躬身道。
“楊懷。”
“末將在!”
“點八千人馬出征,盡快平定蜀郡各支亂民!”
“末將領命!”楊懷答應一聲,領命告退。
“至于平抑糧價……”劉璋扭頭看向在場一眾士人,皺了皺眉道:“葭萌關一帶既然出現賊軍,為防大戰,府庫中的糧草暫且不動,隨時支援軍隊,平抑糧價之事,便勞煩主公做主了。”
接下來打仗也要糧,而且可能還不少,平抑糧價的事情,還是交給世家來做吧。
“這……”一群世家中人面面相覷,鬧了半天,感情是要我們來出錢?州府一點都不管?
“主公,此事……”吳懿皺眉看著劉璋,有些不爽道:“此事如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正該由主公出面,一來可使百姓信服,二來也能讓百姓體會主公仁心。”
劉璋聞言,頓時炸毛了,想讓自己出糧,沒門兒!
想了想,當下道:“既然如此,那孤便下一道政令,將此事全權托付給子遠。”
不等一臉愕然的吳懿反駁,劉璋已經站起來:“此事就此定下,孤累了,諸公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