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老頭走后江澈給蘇楚打了個電話,讓她幫著具體打聽下端老頭原來在古橋廠的職務,這老頭退休后還操心廠里的事,而且想著幫忙,而且這么愛給人做思想工作……估計不是普通職工。
蘇楚掛了電話打給朋友,幾分鐘后再打回來,說:“說是當了很多年的車間主任,還兼過工會副主席。”
她這么說,江澈就有譜了。
掛電話回樓上,鄭忻峰還歪著腦袋癱在地上。拉了條凳子在他旁邊坐下來,江澈說:“可能要先做古橋的空調了。”
鄭忻峰愣一下,貼墻坐直,“你不是說能做春蘭、美的什么的比較好嗎?”
“時間緊,底子薄,古橋老牌子了,一樣也不錯,先做一兩年問題不大。”
其實這時候空調還是賣方市場,除了一些小廠家和一個91年剛剛合并成立的叫做格力的牌子,其他大多不至于滯銷,需要費力推廣。
古橋這家空調廠先前之所以不被江澈考慮,是因為它沒有反向注資的可能。
這家企業一直到死亡都堅持100國有,競爭力不斷下降,到90年代中期就會陷入困境,最終將在世紀之交的那幾年轟然倒下,但是現在,確實還是最優秀的空調品牌之一。
現在江澈準備轉換思維……
“等做完這一季,咱們手里幾個店的經銷等級和資質就完全不同了,而且在群眾中的口碑應該也已經建立起來。”江澈停頓一下,確保鄭忻峰聽進去了才說:“這樣,等我們接下來再跟其他廠商談,就不是現在這個新入門的等級了,而是明星店,可以多爭取很多東西。”
江澈一直堅持必須直接跟廠家對接的理由很簡單,四個店里他至少拿出來三個,不止要做空調,接下去還會做其他家電,而未來幾年的家電市場大戰,如果沒有廠家的全力支持,在小縣城還行,在臨州這種地方,根本無法立足。
前世幾年后,深圳的那些老牌家電城們,就是被這種打法擊垮的,蘇寧國美入駐,在幾天內將整座城市的家電價格打落30。
鄭忻峰點了點頭,把話都仔細聽進去,江澈說過,家電這塊是準備讓他來做的,他甚至還說過,等這兩個月空調做完,讓老鄭去皖省找一個姓董的格力銷售,搞好關系,其他一部分家電,先做格力的。
交代完這些,江澈磕了磕鄭忻峰肩膀,小聲說:“那個,下回能不能不要我穿海魂衫的時候,你也穿?”
鄭忻峰一下惱起來,指著自己身上的同款藍白條紋短袖海魂衫,說:“哎喲你還嫌棄我?兄弟啊,搭檔啊!”
這哥們現在估計還沒聽說過有一種東西叫做情侶衫。
想了想,這事如果解釋了,估計更恐怖,只能自己先把海魂衫收起來,江澈站起來,轉向屋里其他人,開口道:
“今天大家辛苦了……現在咱們來談談游戲廳的問題。”
前一句簡直戳心窩,后一句,轟腦門。
“啊?”一群人欣喜、錯愕、茫然。
江澈淡定地說:“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樓二樓又不沖突。”
“可是錢……錢夠嗎?”唐連招和煙五都是一個意思,他們還不習慣說資金兩個字。
“所以我才要先做空調啊。咱們這么多人,我計劃要開的游戲廳可不是一家,也不是兩家,是一次十二家。游戲機多貴你們也都知道。
說完,拿手比了比,十二家,真的很累的江澈往墻上一靠,癱坐著。
看著老大的老大這樣疲憊,小混混們已經快哭了。
這事太驚喜,太感動……然后,他們開始內疚:就剛剛,我們還故意想把事情事情攪黃了呢,結果是江澈自己去扛的空調機,帶頭學的安裝。
其實整個過程是這樣的,欣喜,失望,勉強接受,驚喜,感動、內疚。不經歷先前的失望,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么驚喜和感動。
“澈哥,你放心,明天開始,誰要不把空調安裝這事給學好干好咯,他……他就不是我們兄弟。”當場有人表態。
剩下的幾乎都是這個回應。
江澈疲憊的點了點頭,要了杯水,喝完說:“另外還需要幾個學維修的,這兩個月,你們中的大部分人可以慢慢轉到游戲廳那邊去,具體看做事情賣不賣力,守不守規章,月工資應該不低于300,外加考核獎金……”
300一個月,加獎金……
一群人傻在那里,這工資回去說了能讓一直對他們失望的老爹老娘,爺爺奶奶當場哭出來……一下翻身成為家里的頂梁柱。
這撥人里現在家人下崗的不少,正在艱難和困境之中,而唐連招自己這些年對姐姐這么重感情,不可能教他們不在意家人。
所以這沖擊一下就更大了。
等到此起彼伏表決心完畢,江澈才繼續道:“到時候空調這邊我們會招新員工,慢慢培訓……你們這里安裝維修技術最好的,如果愿意,我會留三個下來帶徒弟。這幾個人,月工資我會開到六百,獎金另算。”
“嘩!”
又一波更大的沖擊,又一陣嘩然。
這就是兩倍啊!
600一個月,再加上獎金,那一年下來離萬元戶可就不遠了。
并不是每個混混都只想當混混的,當場不管出沒出聲,其實已經好幾個人有了成為那三個之一的想法……只有三個名額。
“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趕早。”
人走完,剩下自己四個。
江澈說:“這兩件事情如果真的能做起來,我會再招幾個會計、銷售。咱們自己的話,老鄭和河源會在家電這邊,有豎大概要先過去游戲廳那邊,沒問題吧?”
三人都點頭。為什么是陳有豎過去他們也理解,因為他最剛直,仔細。
只有他們知道,江澈做空調其實不是為了籌錢開游戲廳,游戲廳根本費不了那么多錢。
大哥大拿過來,電話打通,江澈說:“喂,胡總。”
“兄弟啊,兄弟啊”,對面,胡彪碇激動得不行,“你總算找我了,我這一直想打又不敢打給你啊,跌死了,股市跌死了……都在哭,就我,賺著認購證的錢,看著戲。我可風光死了我,謝謝股神兄弟。”
“不客氣,胡總”,江澈說,“我這有件事想問下你,你們湖建那邊,游戲機有在做對吧?”
“我就在做啊。”
“呃?”
“盜版廠嘛,他們都做,我也出錢做了一個,反正東西都從rb那邊來的,什么基板,紅白機,那邊贓貨很多的,新出什么,我就有什么,東西過來,我們自己這邊廠里做一下外面那個框體就賣,很賺錢的,怎么,兄弟你有興趣?”
盜版,本來就是打算買盜版的,正版的一臺及時上百萬日元,耗材同樣昂貴,根本用不起,江澈整理一下,覺得股神大概不好親自開游戲廳,于是道:“沒打算做工廠,只是有幾個朋友打算做游戲廳,我幫忙問下。”
“那小事啊,兄弟你什么時候要跟我說就好,全部成本價……我這一直沒忘,還欠你一船貨呢。”
“行,那我回頭打給你。”
“好好好,對了,江兄弟,八月份你去不去深圳?我這都已經讓兄弟在我那邊幫著收了兩千多張身份證了。”正題終于來了。
“這個,再看吧……”江澈敷衍一下順口問道,“胡總你還在盛海?”
“嗯,來來回回瞎跑”,胡彪碇說,“對了,我們這撥人,包括楊禮昌,現在都不住那邊了,王宮飯店和那個沙龍,前兩天換老板了。”
“……這么快?”江澈脫口而出,事情雖然有所預料,但是這么快,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果然是一個惹上了浪頭打死人的時代。
對面老胡納悶說:“什么這么快?”
“沒什么。”江澈掩飾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那胡總你知不知道,沙龍原來有個姓褚的女老板,她怎么樣了?就上次幫我們當中人那個。”
“不清楚,反正就突然不見了。”
“……好的,那咱們回頭聯系。”江澈掛上電話。
樓下。
唐大招和煙五站了一會兒,神情有些落寞,他們現在很清楚一點,因為上一次的不信任,他們已經把自己和江澈的距離拉開了……
要重新贏回來,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