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雨清的眼中,之前的江澈就像是一幅紙質、畫工、立意和呈現都很好的畫,看著很棒,但是實際沒多少價值。
現在不同了,他突然鑲上了金玉邊,而且蓋上了名家印章。
判斷有理有據,有太多邏輯可推理,內心又正好一直存有這樣的期待,張雨清其實第一時間就已經認定,那兩名當地政府人員說的人,是江澈。
心里的具體想法原本還有些混亂不清晰……
但是當管月梅問她,她毫不猶豫故意隱瞞。話說完,張雨清自己心底的想法也就清晰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許絕無僅有。
媽媽愛過一個窮小子,結果張雨清十歲起在單親家庭成長,受盡委屈;自己喜歡過一個窮小子,結果當對方有機會,只留下了一句對不起。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什么都還沒失去,張雨清下學期大四,她慶幸自己清醒得還算及時。大學、社會、畢業、工作,這兩年,周遭的一切都在劇烈變化,變得很快,她想透了,實際起來才是對的。
許多年后王菲會說:反正男人都,不如找個好看的。
張雨清想好了要找一個能給她實際條件的,杜正斌在考慮范圍內,但是只是沒有太多選擇的情況下,無奈的備選,實際有很多地方她并不滿意。
所以她一直保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
但是江澈不一樣,張雨清想了好一會兒,發現幾乎找不出任何瑕疵,就連他和山村孩子們溫馨相處的那些畫面,再想起來都如此美好。
因為實際條件去喜歡一個富二代,官二代的姑娘們并不等于受虐狂,她們如果發現對方同時是一個很有愛心,很善良的人,當然更慶幸。
她甚至覺得江澈來做這些也許不止是奉獻,還有為將來仕途口碑做積累的隱藏目的。
“雨清……雨清?”管月梅伸手推了推她的手臂。
“啊?”張雨清猛一下回過神來,眼中有些許慌張。
“我其實沒那么笨啦。”管月梅狡黠地笑了笑,說:“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也不會跟你搶……再說我也搶不過你呀。”
張雨清尷尬地笑了笑,兩人是最好的朋友、同學、室友,管月梅猜到她的想法并不奇怪。
“千萬別讓他看出來了……就當他是個普通山村教師。”管月梅提醒說。
張雨清點了點頭,笑著說:“這我知道的,反正接觸一下看吧,如果是緣分,積極把握我想也不是什么罪過,如果不是,也勉強不來。”
話雖這么說,但她內心對自己的條件其實還是挺有自信的。
而且就目前而言,雖然和江澈的接觸不多,但是張雨清可以感覺到,在自己這一群人里,江澈對她的印象也算是最好的了,本來表妹最有威脅,但是她今天好像和他吵起來了。
這一刻的張雨清并不知道,她錯了,又誤打誤撞的對了,如果一切順利,她未來的收獲也許會比她現在期待的還要大,大很多很多。
江澈當然不知道存在這個誤會。他對張雨清的印象不壞,前世壓根沒什么印象,只記得她人挺禮貌,是林俞靜的表姐,但是幾乎沒接觸。
這一世的話,首先她來參加掃盲志愿者這件事本身肯定值得認可,其次在來的這群人中,不論待人接物還是說話做事,她顯然都是更成熟的一個。
當然,江澈對她也沒有想法。
江澈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甭管多簡單粗暴,把這一世跟林俞靜接觸接近的可能盡早殺死,為此不惜讓她對自己厭惡憎恨。
那丫頭屬于撩人于無形的類型,而且很克江澈,而且,今天已經開始“自來熟”了,所以,江澈說了句2010年代還得是跟熟悉的妹子開玩笑才敢說的話。
把林俞靜得罪慘了,嚇慘了。
另一邊,躲在小河灣石頭后面,林俞靜思索良久,用目光對比了好幾個來回,終于沒忍住,目光誠摯地問馮芳。
“芳芳,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胸嗎?就一下。”
好朋友馮芳苦笑著,大義凌然,點了點頭。
“你的好大。”林俞靜捏了一下,看著自己的“爪子”,由衷感慨道。
然后她再捏捏自己的,頭一歪,“唉,太過分了,可是好像他是對的。”
在林俞靜而言,江澈的“敵意”和抗拒來得莫名其妙。她決定再也不搭理江澈了,反正過幾天就要走。
之前看那家伙跟村民們相處,覺得他好厲害,看他和孩子們相處,覺得他好可愛,嗯,還好看……沒成想結果人是這樣,就一下,好印象全被殺死了。
夜里掃盲班順利開課,因為有江澈開口,除了真心走不開的幾個,比如還在坐月子的,剩下有一個算一個,差不多都帶著凳子來上課。
人多,分了幾個班,連曬谷場上都拉了電線,做了一批人,周圍點稻草熏蚊子。
孩子們也都去旁聽了,江澈看了會兒書,無聊一個個點去看了看。
掃盲班教的都是最基礎的東西,因為茶寮村現在很多人連普通話都還不太會。
“啊(a)。”
“嘎。”
“不是嘎,是啊……大家看我的口型,啊(a)”。林俞靜的課堂上,小丫頭很努力,用最大的嗓門說到額頭滿是細汗,但是下面剝菜葉的,納鞋底的,嘮家常的,奶孩子的,亂成一鍋粥。
就算是跟著念的幾個,也故意搗亂。
江澈在后面露了個面,林俞靜正好看見,瞪了一眼。
村民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到江澈在,笑一陣,除了奶孩子的繼續奶著,其余好歹都把活放下了。
“普通話真得好好學,不然走不出去。”江澈笑著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教室里隨之很多人拿起了紙筆,生澀但是努力地照著畫,照著念。
林俞靜剛有點兒感激,佩服,隨即馬上想:你們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啊。
剩下的課堂情況有好有壞,江澈差不多都幫著維持了一下紀律。
其中張雨清的課堂情況最好,一是因為她這里下面坐著的都是像麻弟、李廣年這些年輕人,還有孩子,這些人差不多都是被江澈用實際表現洗過腦的,求知欲強烈;二來她本人說話,與人相處的能力確實很不錯。
兩人對上眼神,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
隔天,江澈還沒睡醒,學校院子里傳來孩子們整齊的歌聲: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江澈瞇眼推門看了一眼,小東西們坐得整整齊齊,搖頭晃腦地唱著歌。
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是張雨清。
“江老師醒了?”她扭頭笑一下說:“我看孩子都在哼流行歌,就自作主張給他們教幾首歌,反正白天也沒事,可以嗎?”
“當然,辛苦了。”自己上不了音樂課,有人樂意幫忙,而且水平確實不錯,江澈當然樂意至極。
一個上午時間,張雨清就和孩子們玩得很好了,包括一起唱歌,一起打排球,滿院子的歡笑。
前世是這樣嗎?哦,前世這會兒連孩子都沒幾個呢。
就是林俞靜那個小丫頭硬要幫忙一起動員,才慢慢擦出火花的。江澈不記恨,但是真的不想再心動,然后被之后見識了大學風景的小姑娘“傷”一次了。
至少他的判斷是這樣的。
為了表示感謝,江澈中午留張雨清一起吃了午飯,很簡單的接觸,聊的話題也都是孩子,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相反倒是張雨清生出了一點懷疑,因為江澈讓她有些看不懂。
午飯后,江澈去了河灣看書。
曲冬兒和哞娃、豆倌這幾個孩子玩累了,就在他屋里鋪席子午睡。
四下沒人注意,張雨清趁叫他們起床的時候進屋看了一眼,看見了放在柜子頂上的尼康相機……
“尼康相機多少錢一臺?”張雨清問管月梅。
“好幾千吧,我也不清楚”,管月梅說,“怎么突然問這個?”
“他房間柜子頂上有一臺,新的。”
“哇。”
沒有任何可懷疑的了。
就是時間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