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下雪了。
起初那簌簌砸落下來的像是一粒粒沙子般,有人用手承接住一些,發現都是些細小的雪子。雪子越下越大,慢慢地從細沙變成了碎石,最后甚至偶爾會有一兩顆拳頭大小的冰球砸落下來,這原本就被積雪覆蓋的萬里雪原上,竟下起了冰雹。
那些平均半個拳頭大小的不規則冰珠,噼里啪啦地往下傾倒,砸在不知多厚的積雪上,往往都能砸出一個雪坑。冰雹來勢極快,這些修者根本來不及弄清楚周圍環境,就被大大小小的冰雹砸得哎喲亂叫。
可憐這雪原光禿禿的,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有能夠遮擋蔭蔽之物。
境界較高的修者,憑仗丹田元力充足,直接運轉元力,在身體表面布置了一層防御薄膜,冰雹接二連三地打在他們身上,卻又接二連三地被一股巨力震成粉碎,甚至是直接蒸發化作虛無。但場間更多的人僅僅只是靈玄境和結丹境初期,根本舍不得這般揮霍元力,更何況進入這圣境之后,周圍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暴起殺人,這種情況下,他們哪肯用元力去御擋冰雹?
于是,人群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散開,估計都是尋找能夠遮住頭頂的蔭蔽之物去了。天山宗盤雄一行,本來已經磨刀霍霍,可這場突如其來的冰雹讓他們也很是狼狽,盤雄盯著第五聽云和李傾城各看了一眼,欲要殺之而后快的意圖完全不加掩飾。
當然,對于盤雄的殺心,第五聽云自然了解。李傾城,貴為炎華帝國的公主殿下,如若讓他們一行人順利回到神京,那么天山宗需要迎接的必然是整個炎華帝國的怒火。所以,盤雄對李傾城的殺意理所當然,他既然已經伙同長孫青云等人在橫斷山區對炎華修者進行了第一輪的肅清,那么要想安然留在炎華,最穩妥的當然是將知情之人斬盡殺絕!
第五聽云唯一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盤雄臨走之時竟也滿含殺意地看了自己一眼。這一眼,可把第五聽云提到了和李傾城一樣的地位,都是他天山宗誅殺名單中的首要人物。第五聽云不禁苦笑:“這盤雄還真看得起我……”
沒過多時,這原本浩浩蕩蕩成百上千人的大隊伍,就只剩了長弓文一行、第五聽云五人,和唯李傾城馬首是瞻的神京眾人。玄青道長袍袖一揮,一道青光溢出,很快就在眾人的頭頂織就了一張細密的光網,光網網孔極小,僅有極細的雪子能夠滲透進來。
紫陽劍圣張恨水和玄青道人一左一右護衛著李傾城,請示道:“殿下,這處雪原雖然橫無際涯,橫縱不知幾千里,但其地面平坦,一眼望去竟少有山嶺,真要尋找起來,應該也不會太慢。”
李傾城當然懂得話中之意,她問道:“二位前輩傷勢可無礙?”
玄青道人搖了搖頭,張恨水也哼了一聲:“量那盤雄實力也不過如此,我傷勢不重,殿下大可放心。當務之急,是趕緊追上去,若是讓旁人搶了先,這趟可就白來了。”
牧坤貼在李傾城身邊道:“傾城妹妹,張先生和玄青道長所言有理,倘若我們真遲了一步,等到機緣落入他人囊中之后,恐怕我們再想搶奪,就有些困難了。”
葉沉香和李青萍也在一旁勸說,這種時候,當然是越快展開搜索越占優勢。他們都知道,那些修者雖然都是被冰雹弄得四散而逃,但其實他們何嘗不是想快人一步地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李傾城點了點頭,似乎主意已定,可她忽然瞥見第五聽云那邊有好幾人都木訥地站在原地,眼睛看著遠方,顯得極為專注。就連那身份不明一直守在第五聽云身邊的神秘強者也是如此,這一幕不禁讓她感到有些奇怪,她上前兩步,施了一禮,問師賦道:“前輩意下如何?”
師賦耷拉著眼睛看了李傾城一下,淡淡說道:“雪下得大了,我們就不拖累殿下了。”說完再次望向那個遙遠的方向,顯得執拗而認真。
李傾城好奇地望過去,發現那邊除了白茫茫的雪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她只好再行一禮,退了幾步,帶領神京貴胄一行選了修者最少的一個方向,踏雪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風雪之中。
玄青道人離開了,那張光網自然也隨之遠走。
沒有了光網的承接,那從天而降的雪花和冰晶簌簌而落,很快就灑滿了第五聽云他們一行十余人的身體。好在此時已經開始落雪,隨風紛紛揚揚飄落下來的不再是拳頭大的冰雹,而是鵝毛般的雪花。雪花幾乎沒有重量,落在他們身上幾不可察。
雪越落越大,大到一片雪花接著一片雪花,將整個天地都給織在了一起。這般大雪,眾人全身已被白雪覆蓋,只剩了因為一直呼出熱氣的臉龐露在外面,若是遠看,恐怕還會以為是誰一時興起堆的雪人。雪花紛飛,將他們的視線也遮蔽住了,可長弓文、沈獨秀兩人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同一個方向,似乎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而第五聽云、肖夢蝶五人,還有錢不二、曾冰等人,這時都收回了視線,抖落身上積雪,對長弓文和沈獨秀二人巋然不動的態勢大加贊嘆。
剛才他們專注遠望,其實是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這種狀態與世隔絕,他們甚至連神京一行人什么時候離開都不知道。只有師賦,能夠從那玄妙之中回過神來,與李傾城應答了幾句。
他們也不知道那種狀態究竟是什么,他們只是很自然地沉溺其中,仿佛能夠從中大受裨益。可是,當大雪紛揚而下,宛如幕布般地白雪從他們眼前掠過之時,第五聽云他們便發現神識慢慢變得無法集中,終于因為雪下得太大而完全退出了那種玄妙。
“師前輩,這雪得下到什么時候啊?”
第五聽云發現剛剛抖干凈的雙肩,轉眼間又被雪花覆蓋,甚至有一些雪花輕飄飄地落進他的衣領,貼著他的脊背,讓他忍不住直打寒戰。他隨口問了一句,轉過頭去,才發現原來師賦也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遠方,他的視線比長弓文和沈獨秀要更加深邃,仿佛能夠看到層層疊疊的雪花之后的東西。
“阿嚏——”完鑒妃打了個噴嚏,抱著手道,“剛剛明明不冷,怎么現在直打哆嗦……啊,阿嚏……不行了不行了,這三人啥時候能醒過來啊,老在這傻凍著不是回事啊。我們得找找有沒有雪洞,那里面暖和。”
長弓文那邊沒人吱聲,第五聽云輕聲道:“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