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此情此景,顧錚還有什么不明白呢?他一下子就半蹲在了床前,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能夠被青眉師姐很清楚的看到。
“師姐,師姐,我是顧錚,我來贖你來了。你怎么能這么傻?你只需要再堅持一會,我就能帶你走了啊!”
“是顧錚啊?”青眉那沒有聚焦的眼神,發出了一絲光彩,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終于露出了笑容:“我不是一早就告訴你,不要管我,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嗎?”
“不!”顧錚十分認真的一搖頭:“就是與師姐你見到之后,我才更加的確定,我必須要將師姐你贖出來。”
“因為我知道,沒有了保護白蓮的責任,也沒有了想要知道我的生死牽掛的師姐你,很可能就失去了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了。”
“依照師姐的烈性,在知道我一切安康之后,在給了我所有的積蓄之后,你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么可以擔心和牽掛的事情了。”
“就是因為我們相見了,師弟我才會這般的抓緊時間將你贖出火海,否則多耽誤一天,沒準就再也見不到對我有恩又有義的青眉姐了。”
“姐,你不是說從那天起就是我的親姐姐了嗎?哪有一個親姐姐剛與弟弟相逢,就又狠心的拋棄的呢?”
“青眉姐!你好狠的心!!”
躺在床上的青眉,在聽到了顧錚的這番言辭誠懇的話語之后,堅強的她終于是流出了久涸未見的淚水。
趁熱打鐵的顧錚又給青眉的求生意識打了最后一次的強心針:“青眉姐,不哭,你看這是什么?”
在顧錚的手中,在青眉的面前,在兩人的視線之間,是那一張薄的能透出亮的,屬于青眉的賣身契。
“這是你的賣身契,我已經替你贖身了。”
說到這里,顧錚將身契的兩端一扯,‘刺啦’就將身契給撕了開來,片片碎碎的讓這個代表著不堪往事的紙張,化成了齏粉。
“從今往后,青眉姐就是自由身,以前是青眉姐照顧我,從今往后,就是弟弟我來照顧姐姐了。”
“姐,你還能不能堅持?咱們回家,回家可好?”
說完了這句話,本不是淚包的顧錚此時也是淚流滿面,這是原主身體的最真實的情感與反應,是他顧錚從心底中的對于恩與義的理解。
聽完了這話的青眉,淚如泉涌,她的臉上卻是笑的開明而艷麗,仿佛她這么多年的人生,就在等待這句話一般,綻放出了一個女人所能有的最美麗的時刻。
“好!弟弟,咱們回家!!”
這句話音落下,床前的顧錚再也無所顧忌,他一個打橫就將床上已經開始絕食,輕的發飄的青眉姐給抱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就走出屋外。
門外的媽媽一行人,看著顧錚那鐵青的臉色,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多言,只是將后門的出口給他們一指,就自動的避讓到了一邊。
只有那個提燈的小丫頭,在看到了顧錚的舉動后,不怕反喜,寸步不離的將燈籠一直提在顧錚和青眉的左右,直至他們抵達到了出院的后門。
“小梅啊..”
即將離開的青眉終是開了口。
“哎!我在!”
脆生生的小丫頭真的是替她的青眉姐高興。
“聽姐姐一句話,你的活契就要到期了,別在這里干丫頭了啊。”青眉勸的是真心誠意,如果不是這個丫頭發現了她因為不想拖累師弟而尋死的,那么現如今的顧錚,可能真的要任務失敗了。
“我曉得的,從在吉慶班時我就給你干打雜的丫頭,青眉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做工。”
“這個周我就滿期了,青眉姐,到時候我還去找你,給你做活,你總要有人伺候的。”
青眉剛想開口推辭,自己已經成了自由人,總要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的,哪里又需要人來伺候呢?可是顧錚卻開口打斷了她的拒絕。
“行,你是叫小梅吧?到時候你去陶然南街的東籬茶園,找我和青眉都可以,只要你愿意,繼續上你的工,也不耽誤你和青眉在一起。”
“真的!”
聽到這里的小梅是欣喜的,她順桿子就給顧錚鞠了一個躬:“那我先給東家鞠躬了,等我上工時,再給您磕頭。”
“行!”
轉過身來的顧錚,這才露出了這個晚上的第一次的情真意切的微笑,邁過門檻,大跨步的朝著胡同外走去。
“黃包車!!”
剛饒了一圈的胡同,打算從后門回家的雷水金:….
這次又是要去哪?不會是去三等院了吧?
這口味有點重了啊!你這手里怎么還抱著一個呢?
可是還沒等雷水金多想呢,他身后的車子就是一顫,顧錚就這樣抱著人,坐了上去。
得!你橫,你是大爺。
半驚半疑的雷水金,在聽到了顧錚說出來的窩棚區的地址之后,就徹底的惶恐了。
這個他曾經懷疑過的,唱小生的顧錚和拉黃包車的顧錚是一個人的猜想,終于被這個地址給證實了。
雷水金在顧錚威脅過他以后,特意跑到車行里去查詢了一下這個小子的租車登記地址,與現在他后座上拉的這個唱小生的客人,所訴說的地址一模一樣。
呵呵,好奇害死貓,自己無意間發現了顧錚如此大的秘密,自己不會拉完活后就被滅口了吧?
忐忑不安的雷水金,一直跑到了窩棚區之后,他的腿還是沒有停止的了打擺子的頻率。
而等到顧錚下得車來,將青眉半扶在自己的院門框上打算給雷水金掏錢的時候,還沒等他回頭呢,那位仁兄就已經跑了個無影無蹤了。
‘呵’
無奈的搖了一下頭的顧錚,就輕推開了自家的院門,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因為門后的那個依照慣例在黑暗中等待他晚歸的人,而嚇一跳了。
此時的顧錚反倒是將青眉往彩鳳的肩膀上一搭,用壓低的聲音對她說到:“我找到我的姐姐了,你趕緊幫我把她扶到屋里。”
“唉!唉!”
被弄得同樣緊張的彩鳳,在探頭看了眼外面之后,就與顧錚在黑暗中將青眉扶到了屬于顧錚的小房間中。
煤油燈被點亮,一貫咋咋呼呼的彩鳳,此時卻難得的冷靜,就算是見到了床上青眉的慘狀,也沒有半分的驚呼。
她只是沉默的拿起臉盆和毛巾,十分冷靜的出門,不過半晌就返了回來。
灶臺里晾著的溫水,被擦洗到了青眉的臉上,舒服的讓神經緊繃了多日的她的呼吸,漸漸的平穩了起來。
又累又困又餓且失血過多的青眉,終是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