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心中,卻是在默念著一句話:要來了。
什么來了?
那個讓他短時間內無法出宮的契機……來了。
漢靈帝要駕崩了!
就是如此的趕巧,原本世界中,為了家族的面子,不敢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的顧崢,隨意的編造了一個假身份,被登記在冊,隨后,就在他打算徐徐圖之的聯系到宮外的人,去營救他的時候,他只一轉頭,這宮內的皇帝陛下,就駕崩了。
大封的宮門,徹底的斷絕了他的去路,也將好好的一個世家子弟給逼迫成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可憐。
這個時候,沒有什么生活能力的富家子的弊端就顯露了出來,旁人在這種特殊時期內都能吃的苦,放在了委托人的身上,那就是大罪了。
你說一屋子的樂師,就你一個人特殊,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裝什么大頭蒜不是?
想不被人排擠都難。
但是現在被困在宮中的人是誰?
是過慣了苦日子的顧崢啊。
不就是睡一下集體宿舍,吃一下大鍋飯嗎?
這都不叫個事情啊。
就是他的這一份風輕云淡,榮辱不驚,讓一旁圍觀的所有人高看了一眼。
沒錯,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熱愛音樂的人,這才是真正的琴藝的大家。
就沖著顧崢這不為外物所擾的架勢,也當上的一句名士的稱號了。
周圍的人之所以走上了樂師的道路,為了養家糊口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出于對樂曲的熱愛。
而且,沒有兩把刷子的人又怎么可能被選為宮廷內部的樂師呢?
所以,對于真正熱愛音樂的人,他們還是從心底之中敬佩的,而對于曲樂的熱愛,也讓他們對于有才華的人,產生了更多的包容。
這不,這群自發的將顧崢歸納成為了自己人,并且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敬佩的樂師們,竟是十分主動的將那些粗俗的前來打斷顧崢的演奏的內侍宦官們,有意的給阻隔在了圈外。
就為了讓顧崢能夠完整的將這一首曲樂給演奏完畢了。
可惜,在這個宮廷之內,當家作主的還是這些宦官們。
他們才不會管那樂曲是多么的美妙,以及彈奏的人是多么的風光霽月……高山仰止呢。
他們的心中只有頂頭上司的命令,那就是全宮廷內的人員,都要匯聚到陛下的寢宮外的廣場處,集合待命。
這群人竟然阻撓他們內侍爺爺們行事,真是好大的狗膽!
年紀不大但是已經窮兇極惡的小宦官們,十分粗暴的扒開人群,擠進圈內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小子,就是你了,陛下大不好的情況之下,你還敢彈琴。”
聽到了這一聲吼叫之后,顧崢卻是一皺眉頭,手下一按,一根琴弦的應聲而斷,這美妙的琴音就是戛然而止。
這位即將受到最殘酷的對待的男人,卻是氣勢十足的站起身來,將翩翩的大袖朝著身后一背,說出了讓場內外的人都無比驚訝的話語。
“我是張常侍請到宮中為陛下演奏的貴賓,我到要看看,今天誰敢動我一下!”
待到顧崢這番話落下之后,那些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小宦官們,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一個兩個的都停下了上前的腳步。
而周圍的兩位大司樂,在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后,就默默的垂下了頭。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場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的,都是被張讓給‘請’過來的啊。
被顧崢這么一說,怎么就這么提氣呢?
看到大家沉默不語,那個為首的內侍官就轉頭詢問起了登記的大司樂:“這人說的可是真的?”
“他是何人,竟是被張常侍給特意的請過來的?”
而一旁的大司樂也不說話,只是將登記好的顧崢的資料,朝著內侍的面前這么一遞,還是讓對方自己去確認吧。
還好,隨著這一群權傾朝野的大太監的出現,宮內的內侍們的待遇是一個賽過的一個好。
那些打小凈身入宮的內侍們,是有專門習字的機會的,那拿過顧崢資料的小內侍,也沒有被這密密麻麻的文字給弄得抓瞎,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威武不屈的人的真實的身份。
“世家子弟啊,難怪要張內侍親自去請,既然是如此,那我們更要好好的侍候了。”
“陛下有旨,宮內所有人員,到廣和殿外的廣場上集合待命,諸位司樂樂師以及顧先生,咱們走吧?”
聽到這些宦官們終于是和顏悅色的將話給說出來了,站在琴案后邊的顧崢也不多言,只是將雙袖一甩,兜出了無限的風華之后,就在眾人的簇擁下,朝著廣和殿的方向,浩浩蕩蕩的一同走去。
這一路上,就像是分支的溪流匯聚到大海一般的壯觀。
各個宮殿,各個司職之中的宮女內官們,從四面八方的通道中走出,奔著同一個目標而去。
那就是即將影響著他們的未來以及命運的……這個宮殿內下一個主人的歸屬。
可惜,這些個在凄冷的廣場上等待了許久的宮人們,并不曾等到他們心中的那個答案。
只有那響徹心扉的哀嚎,隨著十常侍的走出,而傳遍了整個宮廷之中。
“陛下,駕崩了!”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們這些不曾觸摸過權利的宮人們,所關心的事情了。
他們只能茫然的聽從著安排,隨著眾人一并退歸到各自的崗位之中,在宮內現如今地位最崇高的何太后的安排之下,有條不紊的掛起了舉國哀悼的白絹。
在這些或是麻木或是惶恐的人群之中,一臉淡然的顧崢,就如同夜空之中的螢火,烏雞當中的白鶴一般的引人注意。
那些少女懷春的宮女們,原本就是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將各自的視線或有意或是無意的落在了那些很少出現在宮闈之中且功能正常的男人的身上,很自然的,她們就發現了顧崢的存在。
若不是因為宮規森然,再加上這陛下駕崩的時機不對,那群滿心滿眼都是找個歸宿的宮女們,恨不得當場就來個猛虎撲食,將這個新鮮出爐的績優股,給當場拿下了。
但宮規能夠規范她們的行為,卻不能阻止的了她們那顆恨嫁的滾燙的心。
一群群的女官們,在回歸的旅途中,趁著無人察覺,就竊竊私語議論了起來。
“你們看到了嗎?”
“嗯嗯,見到了,從來未曾在宮內見過這個人啊。”
“啊,肯定是被抓來頂包的樂師,他真年輕啊!”
雖未曾有半點的形容,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們口中所議論的人是誰。
“你們說,現在宮門封閉,那些男樂師們是不是也要在司樂坊后的極樂殿內就寢了?”
“那是自然的,到時候尚衣局,尚食局的宮人們就會被安排過去一部分,專門給極樂殿外的粗使內侍們交接的。”
“這你來我往的,還怕沒機會?”
一時間,眾宮女們是心神蕩漾,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入選之人。
而在這一隊隊的宮女的最前方,有四五名的領頭者,也暗暗的開始打起了機鋒。
“哎,誰讓我們尚沐局的人因為身份所限,就只能伺候宮中的娘娘呢?倒是便宜了你們尚衣,尚食局的人,要近水樓臺先得月了啊。”
說這話的是一個嬌小的女子,但是她傲人的雙峰卻與嬌小半點都不沾邊。
而她這酸溜溜的話剛剛說出口,就被一個身材高大還帶著三分煙火氣息的女人給打斷了。
“你可算了吧,陶秋菊姑姑,你就算是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陶霓衫,也掩蓋不了你已經是二十歲的老姑娘,還有幾年就要被遣送出宮的事實。”
“認清楚自己的位置,將這個機會給更需要它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