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都安頓好了,學生們在院子里重新集合,一位肚子圓圓的,個子矮矮的男人站到了他們對面:“大家好,我姓王,你們可以叫我老王,負責你們的衣食住行。生活上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和我說,我一定想辦法解決。
現在是午時,是午餐時間,我身后就是飯堂,你們馬上就可以進去吃飯,每人兩個碗,一雙筷子,沒有多余的,請格外珍惜。好了,不多說,開動吧。”
飯堂夾在東廂和西廂之間,在王總管說完后,學生們陸續走進去,門的后面站著兩個道童,一個負責盛飯,一個負責盛粥,桌子上擺著菜肴和筷子,菜式簡單,筷子是木頭做的,做工精細。
道童身上的氣息都不弱,可見了他們還是和善的微笑,這讓學生們感到很舒服。
“原來,方栦山的后院是這樣的。”吃飯的時候,沈飛偷偷地問邵白羽,“不是說,仙人只收有緣人嗎,怎么方栦山上這么多人的。”
“我正奇怪呢,你還問我。”
“這些是道童,是負責山上日常生活的人,不是仙人收的徒弟。”與兩人一桌吃飯的金蟬翠面無表情地說道。
沈飛看他主動搭話,臉皮厚的本事又用了出來,湊過去套近乎道:“在下才疏學淺,還請蟬翠兄說明白一些。”
“哼。”金蟬翠的臉冷得很。
沈飛笑了笑,憨皮賴臉地說:“蟬翠兄,現已同門,之前的得罪之處妄請見諒。”
“我沒那么小氣。”金蟬翠放下碗筷,“只是沒有一邊吃飯,一邊說話的習慣。”
沈飛心道:你剛才不還說了,裝什么裝。
金蟬翠并不理會他怪異的目光,一直到吃盡了碗中的最后一粒米,才終于開口,“其實很好理解,就像人世間的門閥大戶擁有眾多仆人、管事一樣,山上的仙人因為數量稀少,而且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類似吃飯、洗衣、修造、裝潢之類的工作便無法照顧到,需要凡人來幫忙。
所以,仙山上除了少數被仙人指路引上山的嫡傳弟子,還活躍著大量的道童、管家、工匠和侍女。這些人大多從小便被父母送到山上,一者保證了安全、二者可以衣食無憂,把仙人們伺候高興了興許還能學一些仙法,日后回到凡間,也可光宗耀祖。”
“原來是這樣。”聽了金蟬翠的解釋,沈飛終于明白道童們為什么看著自己笑了,原來自己是他們的主子,“不過,數量真的好驚人呢。”
金蟬翠道:“類似蜀山劍派這樣的正道大派,仙山上大多有著固定的一族人,負責仙人們日常的起、食、飲、居,這些人祖祖輩輩生活在仙山上,與仙人共同生活,實際上是結成了同盟關系,正道日益昌盛,他們的生活越過越滋潤,規模也越發壯大了。有的仙山,仙人與凡人的比例能夠達到一比十,也就是一個仙人被十個人伺候。”
“原來仙人們這么懂得享受的。”
“哎,沒辦法,我們還有斬妖除魔的重任在肩膀上。”
邵白羽對金蟬翠的話感到奇怪,插了一嘴道:“仙人和凡人的比例達到一比十,有的凡人還懂得一點仙術,時間一久,他們不是壯大得沒邊了,怎么保證對他們的絕對控制呢。”
“這個嘛,自然是有辦法的。”金蟬翠狡黠一笑,收拾碗筷交給道童,走了出去。
沈飛沖他的背影撇撇嘴,不屑地道:“吞吞吐吐的,真是個怪人。”
“他是不想說吧。”邵白羽道,“看來,山上還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說得對,我在南山生活了這么久,根本就不知道有這樣的事。”莫君如看著面前的飯菜,一口都沒吃,不是飯菜不可口,而是沒有心情,一想到接下來要在那么狹小的屋子里和一群臭女人擠著睡,她就頭痛,“真不知道師父怎么想的,放著舒服的生活不過,整天守著那間破破爛爛,還會漏雨的茅草屋,絕對是腦子短路了。
早知道仙人過得這么舒坦,他要收我為徒的時候,我肯定一口答應下來。”
“呵呵,小師妹,仙人的生活可沒有那么舒坦哦。”一只陰冷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搭在莫君如的肩膀上,嚇得她跳了起來,看清來者面容后,才結結巴巴地說道:“鳩……鳩師兄,你什么時候過來的,嚇了我一跳。”
“嘻嘻,莫師妹講得入神,怎倒賴起鳩某了。”如果說邵白羽是男人中最俊朗的,那么鳩山鳴就是男人中最美麗的,他一如以往的穿著寬大的,具有巨大甩尾的紫色長袍,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散發出動人心魄的美麗,如果不是身材太過高大的話,真的是美如畫的。整個蜀山,鳩山鳴當是最不可思議的一個人了,這是邵白羽、沈飛、莫君如少有的共識。
“君如妹妹,君如妹妹。”鳩山鳴拉著莫君如的手腕,輕輕的晃,高高翹起的小拇指像是盛開的蘭花,
被他身態亮瞎了的莫君如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感到手腕冷颼颼的,全身泛起一陣雞皮,連忙縮了回來,難得的服了軟:“確實是我太大驚小怪了,冤枉了鳩師兄,請師兄不要責怪。”
鳩山鳴抬起寬大的袖口遮住面頰,細聲細語地笑:“莫師妹是云師叔的嫡傳弟子,可不敢責怪呢。”
沈飛看這樣下去沒完了,站出來打圓場,“聽鳩師兄的意思,仙人似乎也有著難言之隱。”
鳩山鳴兩眼一瞇,卻不馬上回答,反問道:“沈師弟,我送你的香囊,可還好用。”
沈飛被問的一愣,琢磨半天,忽然想起自己嫌香囊味道太沖,把它掛在草庵的窗戶邊上了。深怕犯了對方忌諱,扯了個謊道:“哎呦,別提了,劍崕選劍的時候我腹背受敵,不知道將香囊遺留在了哪里,正想再和鳩師兄再討一個呢。”
“忘在山路上了啊?”鳩山鳴諱莫如深地笑,眼睛瞇成一道縫,露出凌厲的光,這讓沈飛有了謊言暴露的感覺,“不好意思,只有那一個,就讓它陪伴孤苦伶仃的仙劍們一起安眠吧,其實這也挺好,你說是吧,沈師弟。”
“鳩師兄,當時性命攸關,沈某確實是無暇顧及。”沈飛有點后悔對鳩山鳴撒謊了。
“呵呵,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鳩山鳴笑,“哦,對了,其實仙人的日子沒你們想得那么舒坦呢,因為,身為仙人要隨時應對未知的危險,需要時刻警惕;每天的修煉都要在十二個時辰以上,不能有一日耽擱。所以,仙人們實際上是沒有時間尋歡作樂的,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
莫君如問:“所有的仙人都渴望變強嗎?”
“這都是被逼的,仙人的世界沒有律法的約束,有的時候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不變強的話,說不定很快就會成為劍下亡魂,所以就被迫踏上了追求力量的道路。”鳩山鳴兩眼一瞇,笑了笑,“換句話說,仙人之間的關系是互相制衡,除了仙界三大定律和正邪之分以為,沒有任何規則能約束到他們,起到約束作用的是人,是懷有仙術的彼此,所以,沒有仙人不渴望力量,因為落于人后的,只能任人宰割。”
“很現實。”莫君如低語。
“很殘酷。所以仙人實際上并不比凡人生活得更好,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就怕有一天被人超越。”鳩山鳴一步三晃地向門口走去,“不多說了,咱們學堂里見。”
“學堂見。”三人如釋重擔,暗松口氣。
“鳩師兄是嚇唬你們呢,不要介意。”胖胖的雷縱橫面對三人投來的目光,臉上一紅,低下頭來,“不好意思,偷聽你們說話了。”
雷縱橫三番兩次出手幫忙,三人都對他充滿感激,語氣格外客氣,見他道歉,邵白羽馬上道:“雷師兄過慮了,我等光明正大聊天,何來偷聽一說啊。”
“這樣便好。”雷縱橫被旁邊的師兄推了一把,“小雷你不走啊,回去收拾床鋪了。”
“師兄,我先和白羽兄、沈飛兄、君如妹妹聊會兒天,等下再過去。”
“你別想偷懶,等著我們為你鋪床哦。”
“師兄,縱橫是那樣的人嘛。”
“那我們先走啦,你們聊。”師兄弟們相繼離去,雷縱橫歉意地望向三人:“不好意思,見笑了。”
“縱橫兄宅心仁厚,實乃平生僅見。”
“白羽兄過謙了。”雷縱橫胖胖地身體往前擠,坐到位子上,“其實,也沒有鳩師兄說的那么夸張啦。”
“請縱橫兄賜教。”
“你們上山這么久,一定也看出來了。仙人之間的等級制度是非常嚴苛的,也非常明確,弱一級的仙人受到資質的限制,很難有所成長,這不是憑借努力就可以突破的界限。所以,在仙人的世界,實際上不管是誰都能擺正自己的位置,能夠盡職盡責地做好分內的事情。
特別是在正邪碰撞不那么激烈的時候,仙人受世人頂禮膜拜,多有供奉,日子滋潤的很,就拿我碧池峰來說,山上仙人一百來位,其中的一大半不問世事,過著隱居的生活,由道童、侍女伺候日常寢食,不到了萬分緊急的時刻,是不會出手的,也鮮少有人找他們麻煩。”
“縱橫兄說的有道理,看來每座峰上的情況都不一樣。”
“那是自然的,蜀山六峰,毫不夸張地說就是分別獨立的六個世界,每一座山峰都有著自己獨特的傳承,時間久了,就會懂的。君如妹妹總去我那里玩,有機會你們也來啊。”
“君如總去找你?”邵白羽疑惑地望向君如,后者羞赧地低下頭,攪手指,“你和沈飛總是見不到人,人家無聊的時候,只能去找縱橫哥哥了。”
邵白羽梗了一下,隨即大笑:“哈哈哈,這是好事啊,有什么可害羞的。倒是有勞縱橫兄,照顧好我的妹妹了。”
“君如師妹貌美如花,人見人愛,照顧是應該的,談不上代勞。”
“縱橫兄費心了。”
“白羽兄言重了。”
這個時候,院子里響起了密集的銅鑼聲,管家老王高聲宣布:“大家稍事休息,一個時辰后,學堂里集合。”他的聲音渾厚,高亢,具有穿透力,可見底子堅實
沈飛和邵白羽相視而笑,“休息,我們可沒有時間休息。”
莫君如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倆繼續瘋吧,我不陪你們了,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