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對我師父無理。”曾經的王洋子,現在的好善和尚卻不領情,忽然出手,拔出背后雙劍,沖上前,在大蛇身體上一陣劈斬。
那水墨子氣的嘴唇直哆嗦,充滿憤恨地罵道:“師兄啊,師兄,你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蛇尾一掃,將好善和尚擊飛十幾米,撞倒了客棧內一整排的桌椅,之前化整為零的肉蝶早已不知去向。
大蛇順著客棧外側的梁柱往上爬,從遠處看,殺氣騰騰,猙獰可怖,蛇眼幽綠,蛇口呈三角形,唾液自兩側息肉中流出,淌落在地上,將地面融穿,可見出殺欲之旺盛。
這條大蛇是道行近半甲子的青蛇,實力非比尋常,一路上行,蛇身游弋過的地方,都留下了黏糊糊的痕跡,從遠處看,便像是一條粘稠惡心的液體通道。
終于到達二樓,大蛇巨大的頭顱從圍欄空檔之處露出,定睛打量近在咫尺的渺小人類,蛇身攀附在立柱上,絲毫不覺得費力。蛇信吞吐,尖端幾乎舔舐在凈靈和尚的身上,后者卻是雙手合十,巋然不動。
巨大的蛇身擋住了眾人的視線,趕來湊熱鬧的人們爭相變幻角度,努力地觀望里面的情形,卻忽然聽到“轟”的一聲,見一道強光射出,從凈靈和尚所在的客棧一路射到對面,逼得水墨子和他身邊的兩個人全部彈射起,逃避開。
強光刺痛了眾人的雙眼,光芒散盡之時,卻是那大蛇猙獰而充滿煞氣的頭顱已經齊頸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個血窟窿,斷口之處蒸騰著熱氣。緊接著,大蛇的身體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從那不屬于它的高處墜落下來,“轟!”血漿四射,飛塵揚起,仿佛一塊大石壓在眾人心頭。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合十了雙手:“圣僧啊,真的是圣僧啊!”接著便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人。
再看那水墨子,面容扭曲,目呲欲裂,激動地前伸右手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凈靈和尚通體潔凈,如同被佛光普照,或者本身正在散發光芒,一步一步地踩著虛空,走到了天上:“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圣潔光芒自凈靈和尚身上散發出來,光芒純凈,卻并不覺得刺眼:“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知道為什么,凈靈和尚平凡無奇地發聲,卻不像是一個人在說話,而是成百上千的佛門圣僧聚集在一起,同時吟唱:“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光明的甬道存留在他走過的地方,形成和毒蛇爬行,完全相反的圣潔存在——或許,他真的是圣僧轉世。
“你……你怎么敢……”水墨子氣急敗壞,便要上前拼命,卻被那名具有異域風情的男人喊住:“退下吧,你的實力和王洋子相仿,已經不適合今天的戰斗了,帶著手下們一起退下。”
那人的語氣不容抗拒,顯然是此次行動的領頭人,水墨子雖然憤憤不平,卻不敢違抗他,點點頭,慢慢地后退,其他通天教教眾們跟著他一起后退,退到陰影之中,退出了客棧,連著他們操控的諸多妖獸一起潮水般退去。
仙人的對戰從來不是數量之爭,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夠主宰戰場!
“阿彌陀佛,兩位想必都是通天教的高手了,敢問尊姓大名。”凈靈和尚一如以往的謙虛有禮,如果不是那時不時顯露出的凌厲光芒,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想知道我們兩人的道號,先要回答一個問題。”那名有著異域之風的中年男子說道。
“阿彌陀佛,能解答施主心中的疑惑,在下榮幸之至。”凈靈和尚身在半空,腳下依然穩固。
“自上次正邪之戰結束,佛宗凈壇已經幾十年沒有開啟,你這個凈字輩的和尚,究竟是什么時候走出來的?”
“佛宗?”
“凈壇?”
提到佛宗凈壇四個字,圍觀的人群們又議論起來了。
佛宗凈壇是當世最神秘地之一,其神秘程度較之空桑神樹坐落的蓬萊仙島主島也是不成多讓,凈壇之門鮮少對外開啟,而每次開啟,都必然會有數名強大的僧侶出現在人世間,或者帶領佛宗高手,狙擊魔教;或者光攬信眾,聚斂人心。
相傳凈壇每次開啟之前,靈隱寺眾僧侶必然盡出,于凈壇門外跪拜三天三夜,以示尊敬,到佛門敞開之時,光明的盛輝籠罩八方,從光輝中走出的人,無論是一個,兩個還是更多,其地位都在當代所有所有僧侶之上,與靈隱寺主持并駕齊驅。
是以,凈壇每次開啟,外界必然提前知曉消息,到上一次凈壇開啟,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十年,眾人都在紛紛猜測,凈壇之內究竟發生了什么,卻想不到這名異域男子忽然口出狂言,指明凈靈和尚出身自凈壇之內。
只是瞧這一身的神通,確實不像是普通的僧侶所有!眾人對凈靈和尚的信仰更加堅定。
當事者卻仍不為所動,“阿彌陀佛,施主怎知我是凈壇中人?”但凈靈和尚這樣說,其實也正驗證了異域男子的猜測。
“據我所知,只有凈壇內的高手,才有資格享有“凈”的法號,而靈,更是佛宗創始人釋迦摩尼的專用字,只有佛祖嫡傳弟子才能使用的圣字。”
這番話說完,眾人期待的心情達到頂點,每次凈壇圣僧現身,都預示著一次大治之世的來臨,無一例外。他們心中期待,或許這個人間將會變得更加美好,更加祥和!
“呵呵。”凈靈和尚合十著雙手,“阿彌陀佛,誠如施主所言,小僧確實從凈壇中來。”
“真的是凈壇圣僧。”
“你們聽到了嗎,真的是凈壇高手出關了。”
“但是。”話音一頓,凈靈和尚又道:“只是小僧離開凈壇的目的,卻與往昔有所不同。”
“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彌陀佛,施主的問題小僧已經回答了。”
“神神秘秘,你們佛宗自古以來,便是喜歡故弄玄虛,裝成神秘莫測的樣子。”
“阿彌陀佛,施主誤會我輩了。”
“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是為了知道我的名字?”
“施主的名字早已在小僧心中,不需要求問。小僧只是希望施主自己說出來,好讓天下人知道,無論是何等層次的高手,只要立志放下屠刀,歸于我佛門之下,都可以得到寬容,用行動為自己恕罪。”
“你這個和尚還真是狂妄自大。”
“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凈靈只愿以南柯一夢,解世間紛紛擾擾,還九州一片清凈樂土。”
“那你倒說說我是誰。”
“施主想要考我?”
“怎樣!”
“既然施主執意如此,那小僧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凈靈和尚站在虛空中,合十雙手,冷風不能近身,“施主乃是通天教右護法,入通天教之前本名阿羅巴丹尼爾,是北疆蠻族后裔,入教之后,被當代教主賜號長宮,由于自小的蠻族生活,所以對通天教道術有著特殊的理解,為人低調,善于籠絡人心,是教主之位最有利的競爭者。你過來趟這趟渾水,是想借我立威,為通天教立上一功。
凈靈和尚侃侃而談的時候,長宮子心中震顫不小,他在教派內威名遠播,卻鮮少在九州露面,遇到事情,都是麾下之人代為處理,王洋子便是他的羽翼,所以此番才主動出面。
凈靈和尚不僅能清楚地道出自己的身份,甚至連自己身為蠻族,曾經用過的名字也知曉,確實有些邪門。
沈飛卻忽然想到,凈靈和尚在與楊齊的戰斗時曾經說過,只要遠遠地看一眼,前世今生,盡在眼前。難道他真的擁有著超越邵白羽天啟之眼的能力?
九州大地太多神秘存在,沈飛忽然發現,其實蜀山之上所見所聞也極為有限,此次下山真是來對了。
“施主,我說的可對?”凈靈和尚雙手合十,平靜而和善地望過來,身上的寧靜氣息毫不掩飾的顯露,與以前的含而不吐完全不同。第一次與凈靈和尚見面的時候,沈飛就覺得他身上籠罩了一層看不見的氣場,當時納蘭若雪并未有所察覺,可見沈飛的感官更加敏銳。
長宮子心中震顫,卻不能就此示弱,往前踏出一步道:“和尚你對我通天教中事物,所知倒是不少,看來與我教交惡之心早已有之。”
“阿彌陀佛,若要與你教交惡,我又怎么會去找……呵呵。”凈靈和尚欲言又止,卻聽得長宮子膽戰心驚,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他要說些什么。
凈靈和尚兩眼瞇起:“阿彌陀佛,我愿以南柯一夢,解世間紛紛擾擾。若施主再執迷不悟下去,小僧凈靈便要用自己的方法助施主改過自新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還敢以這般狂妄的語氣與我說話?”長宮子顯露出慍怒,畢竟是教派內的二號人物。
“阿彌陀佛,施主說笑了,小僧所行之路,與施主的身份地位沒有任何關系,哪怕道路再過崎嶇,小僧都必須一往無前地走下去,直到達成目標的時候。”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凈靈和尚藍灰色的僧袍被圣潔莊嚴的光芒鍍染成純凈的白色,腦門上的六個戒疤金光閃閃的,像是六顆星辰,凈壇高僧與沈飛同時行走于九州傳教,這是否也是巧合?
蒼茫天道,他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為何讓這群驚才絕艷的少年們,現身于同一個時代!這其中又會有多少人將要以悲哀的命運收尾!
現在看來,整個九州便如一場棋局,行走在九州上的驚世少年們,便如棋盤上的棋子,他們的命運并不能為自己左右,卻為了心中的執著,向著不同的方向進行努力,讓腳下的九州,達到完全無法預測的,充滿未知的彼端。
在這場棋局中,只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便是——當塵埃落定之時,整個九州必然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呈現出一番不可思議的新格局!
不知為什么,凈靈和尚的言辭竟然讓長宮子無話可說,不知為什么,感覺這一番狂妄至極的言論,從凈靈和尚嘴里說出來,卻并不顯得突兀,似乎站在那里的少年,如果沒有這般的野心,反倒不正常了。
凈靈和尚反過來望向長宮子身邊的老者:“這位本是蜀道中人,師從龍虎山,因為本山仙力的枯竭而始終修為有限,難以獲得長足的發展,因此下山,再尋力量之源。因緣際會之下進入了通天教,學習教內馭獸之法,道號“平頂”,因為兼具兩派之長,平頂道人是你麾下實力最強的一個,向來寸步不離地跟隨在你左右。”
“呵呵,你知道得還真是不少。”被稱作平頂道人的老道士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小娃娃,你實力雖然不弱,卻還不是我二人的對手。”
“阿彌陀佛,苦行之旅必然艱險莫測,小僧卻愿意盡己所能的一直走下去,直到彼岸。”凈靈和尚抬起頭,現出虔誠的神色,“我佛慈悲,普度眾生。”
長宮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小和尚,你此番離開凈壇,靈隱寺眾可曾知曉?”
卻問得凈靈和尚久不作答,又道:“怎么,說不出來了?”
“阿彌陀佛,有些事情,不是施主應該過問的。”凈靈和尚收回目光,合十雙手繼續前行,步幅不大,步步穩當:“阿彌陀佛,施主,小僧再問你最后一遍,可愿放下屠刀,矢志悔改。”
長宮子嘲笑道:“和尚,你完全是在癡心妄想。”
凈靈和尚合十雙手,雙目中露出虔誠的光芒:“阿彌陀佛!”
凈靈和尚臨近的時候,盤亙在客棧屋頂的巨大蜥蜴突然發難,喉部暴起,藏在里面的肉舌疾電一般彈射而出,繞成好幾圈,一舉將凈靈和尚纏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