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求求你救救我吧,這人是瘋的。”
“別廢話了,專心招呼客人,別忘了我過去是怎么教會你的!”老鴇用那凌厲地目光狠狠剜了彩蝶一下,親自收起散落一地的巨額銀票,美滋滋地領著一眾打手原路返回,下樓去了。
“客官……”彩蝶抹抹淚,偷偷地望向楚邪,發現他身材極高大,外形雖然邋遢,但肌肉輪廓分明,臂膀結實有力,再對比自己的小身材,感覺毫無存在感,卻忽然一挺脖子,爆發出體內的所有勇氣,硬氣地道:“尊敬的客人,你雖然為彩蝶贖了身,但彩蝶必須告訴你,如果要欺負彩蝶的話,彩蝶也不是好惹的,是會還手反擊的。”
“欺負,我為什么要欺負你,我只是覺得你可憐要為你贖身而已。”楚邪重新坐下了,有意不看沈飛,卻對他說話:“本大爺不需要你來說教,少用蜀山使者的身份來壓我。”
“你的肆意妄為,會降低蜀山在世人眼中的地位,明白嗎楚邪。”
“在山下作惡的仙人有的是,本大爺不過是偶爾耍耍性子,比他們好多了。”
“仙人都像你這么想,蜀山的顏面就都被丟盡了。”
“你花了銀子,今天本大爺不和你計較。”
“回去好好和我說清楚,到底看上她哪里了!”兩人的對話暫時結束,楚邪道:“先讓他們端兩份花生、果盤上來吧,咱們邊吃邊聊。”
“好的。”彩蝶終于從楚邪的控制下掙脫了出來,揉著紅腫的腕子,貝齒輕咬:“等我一會兒。”麻利的下樓去了。
沈飛五感全開,聽她在私底下說些什么。
“小蝶,你的運氣可真好,年紀輕輕地就有人給贖身。”發出聲音的是個女聲,大概是和彩蝶同吃同睡的姐妹。
“是啊小蝶,那個男人高高大大的,長相不俗,你可真是有福氣了。”
“小蝶,你是姐妹們的開心果,馬上要離開了,真的舍不得你。”
“姐姐們,快別說了,小蝶也不想離開你們,不想離開咱們的大家庭。更何況,你們不知道,那人是瘋的,發起狂來,把人家的手腕弄得痛死了。”
“哎呀,傻妹妹,以你的個性就要這樣的狂人才能駕馭的了啊,趕快出去吧,哪都比這里好!”
“咳咳!”姐妹們的對話戛然而止,因為兇神惡煞的老鴇出現在后廚:“彩蝶我可告訴你,那兩位年輕的客人不是一般的有錢,你脾氣倔,可得小心伺候著,千萬別開罪了對方。
“媽媽,彩蝶不想走。”
“想回來的話,隨時都可以,但有一點,咱們家店小,可別帶來了麻煩才好。”
“媽媽!”
“去吧,那兩個青年人儀表堂堂,指不定是什么路數來的,你跟著做個丫鬟也好,不會吃虧的。”
沈飛收回了五感,因為他已經確定了,彩蝶不過是個性格頗為潑辣的女妓而已,并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
卻驀然感受到一絲壓力,扭過頭,看到了大有興師問罪之意的楚邪。
“聽夠了!”楚邪面無表情地道。
沈飛眉頭一沉,反問道:“你到底看上她哪了!”
“誰說我看上她了!”
“還不承認。”
“齷齪!”楚邪閉上了嘴巴,因為彩蝶已經端著果盤,出現在了樓梯的拐角處,身邊跟隨著另外一名同樣年紀不大的少女,走上來的時候,有意搔首弄姿,眉眼直往楚邪身上瞅。
可惜后者并沒有多看她一眼,冷冰冰地道:“放下吧,彩蝶你坐在我旁邊。”那名女子還不愿意放棄,從后面拽了彩蝶一下,后者會意道:“彩蝶我既然已經被公子贖身了,便不再是茶樓里的人,媽媽的意思是,讓山翠代替彩蝶服侍兩位公子。”
“兩位公子,這是媽媽的吩咐。”后來的女人,體型明顯高大過彩蝶,身材也豐滿,顴骨頗高,眼睛像狐貍似的上挑仿佛隱藏著陰謀,是典型的克夫相,卻很有魅力,身上縈繞著比彩蝶柔和得多的香味。
“不需要,你下去吧。”可惜楚邪還是一根筋的不領情,“有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喊你。”
山翠又拽了彩蝶一下,還不愿放棄,沈飛聽她的聲音,回憶起了便是話到最后的時候,那個不愿意與彩蝶分開的“好姐妹”,彩蝶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正準備說些什么,可惜楚邪的目光已經變得寒冷起來:“下去,別讓我再說一次。”他動怒的時候,沒人敢于無視。
山翠咬破了嘴唇,攪緊了手指,雙目之中閃過一抹悻悻的光,卻最終還是退下去了,她一輩子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客人會中意于身材、樣貌都落后于她的彩蝶。
山翠的到來讓沈飛唏噓,本來好姐妹遇到了貴人,順帶提攜過去的姐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這山翠卻顯得非常有心計,好像是在陰謀算計什么似的。先是在后廚里面大訴衷腸,表達不愿意離開好姐妹的心愿;接著借這個由頭隨彩蝶一起前來,見到了所謂的貴人楚邪;在被拒絕之后,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連續示意彩蝶,讓“好姐妹”為她繼續創造機會。一而再再而三,處處都在算計,讓人覺得很不舒服。而她口中的好姐妹,那個大大咧咧的彩蝶卻還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以這種性格,大概就算被賣了還在為別人數錢吧。
反而對彩蝶多了幾分欣賞,沈飛就是欣賞這種沒有心計的女人,也就是所謂的清純妹。轉念一想,剛見第一次面,楚邪不可能知道一個人的脾氣秉性究竟是什么,卻仍然對彩蝶表現出了一往情深的執著,他到底圖些什么呢,難道真的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說到一見鐘情,一襲冷若冰霜的身影浮現在沈飛的腦海之中,讓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有誰說的準呢,若真看對了眼,世間的萬事萬物都不再重要。”
卻聽楚邪說道:“我叫楚邪,你叫彩蝶,感覺有點重音了,不如給你改個名字吧。”
“改名字?”彩蝶沉吟,許久之后眼珠一轉,點點頭道:“好吧,反正公子已經把我贖出來了,就聽你的吧。”她雖然有些怕楚邪,可舉手投足間還是能看出大大咧咧的性格,像個男人似的。
“叫你隨鳳如何!”楚邪毫不猶豫地說。
“隨鳳?不好不好,我彩蝶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配不起鳳這個字的。”
“有什么配不上的,從你被贖出來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會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這……”看著楚邪興沖沖的樣子,彩蝶反而猶豫起來,遲疑地問:“公子,你到底看上彩蝶哪里了啊?要說身材彩蝶自認為比不上店里許多女子;要說樣貌,彩蝶也只能位列中上;才藝雖然是有一些,但也絕不敢說多么專精和優秀,以公子您的身份,女人應該一抓一大把的才對,怎么就看上彩蝶我了呢。”
“我楚邪做事情,需要向人解釋理由嗎。”楚邪還是一副任性的樣子,加重了語氣,不容抗拒地道,“從今以后你就叫隨鳳,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本大爺的身邊,聽到沒有。”
“等一等!”沈飛實在聽不下去了:“楚邪,不是我說你,你有錢嗎!你自己每日里生活都是靠強搶的,難道讓彩蝶……不,隨鳳跟著你一起過朝不保夕的生活嗎。”
“我是沒錢,可是你有啊,既是同門互相之間照顧是應該的不是嗎。”楚邪理直氣壯地回應。
“我就知道!”沈飛無奈。話到這里,他多少聽出了一些苗頭,以楚邪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的給人改名字,而且改出來的名字偏偏還如此高雅,說不定“隨鳳”這兩個字大有來歷。
又一尋思,自己拉的隊伍還真是越來越壯大了,本來下山的時候,師父只安排了自己獨行,沒想到納蘭若雪硬要跟了來,怎么甩都甩不掉,跟了一段時間,只能默許了她的存在;不久之后在翠蘭軒連續收了兩個丫鬟,蘭兒和婷兒,蘭兒是舞女,身份地位很低,心甘情愿地做個丫鬟,翠兒卻很有可能是翠蘭軒軒主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間諜,需要時時刻刻提防著;然后來到了金陵城,在這里遇見了楚氏三兄弟中名氣最大的楚邪,與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一番苦戰擊敗了他,獲得了一名不太聽話的打手;現在楚邪又收了個丫鬟,相當于隊伍里面又多了一個人。掰開手指頭算一算,哇塞,已經六個人了,其中主人三個,仆人三個,編制還挺整齊。
獨行多年的楚邪莫名其妙的收了個丫鬟,讓沈飛感覺老鼠的身子上長出了貓腦袋,必然存在著貓膩,只是一時之間不愿意捅破,更不愿意追著楚邪沒完沒了地追問,他自己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出來的。
“既然這樣,便謹遵公子之命,小女子就此更名為隨鳳了。”
“很好。”楚邪拍拍手:“我們一行人女眷眾多,我不在的時候,你跟著她們就好,也有個伴。”聽楚邪的意思,是要長久跟在沈飛身邊了,讓沈飛覺得有些突然。
“是的,公子。”
舞臺上唱的是戲,具體出自什么流派沈飛也搞不清楚,對于曲子他本身就不太懂,聽個熱鬧而已。吃了瓜子、剝了榛子,幾個人的肚子都有些餓了,便又點了菜,要了酒。
以價格來說,歌舞伎院的飯菜真的挺貴的,同樣一道菜比高檔酒樓里的還要貴上三分之一價錢,不過總歸有些娛樂項目存在,倒也不覺得花的錢不值。
眼看飯吃得差不多了,楚邪道:“隨鳳,你去把臉洗干凈了,再把東西收拾一下,咱們一會兒就走。”
“孤家寡人一個,沒什么好收拾的。”隨鳳說話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這種性格并不讓人討厭,比普通的婢女見了主人便露出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好得多。
看著隨鳳的臉,沈飛又琢磨:楚邪如此迫切地給隨鳳贖身,本以為是要給隨鳳一個名分的,怎么反而讓她做了丫鬟呢,這是什么道理?
思及此處,忽然揮手道:“隨鳳啊,你既然已經離開了現在生活的地方,以后的穿著打扮都要注意了,要穿的正統一些。現在聽我的,先去把臉洗干凈,把衣服穿正了,快去。”
“是,公子!”隨鳳在沈飛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答應下來。沈飛和楚邪坐在一起,身上的戾氣明顯沒有楚邪來得重,但隨鳳明顯更怕他一些,與沈飛說話的時候總是畢恭畢敬的,沈飛囑咐的事情,也不會隨便拒絕,痛痛快快地下樓去了。招來納蘭若雪的醋意,“沈飛哥哥,你還真有魅力呢,讓小姑娘對你俯首帖耳的!”
沈飛砸吧嘴,頻頻向若雪使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說:“別亂說話,楚邪就在旁邊呢。”
他剛才閃過了一個念頭,楚邪忽然間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很有可能是對某一個熟悉的場景或者某一個熟悉的畫面產生了共鳴,也就是說,他一定是想起了一件不愿意對外人談起的往事。引起共鳴的點,很有可能是隨鳳的穿著、打扮、樣貌或者說話的聲音,如果改變了這些楚邪可能便沒那么在意對方了。
果然,不一刻功夫,當一個幾乎與剛才完全變了一個人,洗去了臉上的脂粉,穿正了衣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隨鳳重新出現在視線中當中以后,沈飛注意到了楚邪臉上的表情,看到他明顯在極短暫的時間里,產生了一絲絲的失落,由此證實了心中的猜測。
楚邪并沒有對隨鳳妝容卸去之后產生的巨大反差做出回應,他默許了,只是話變得少了下去,一馬當先離開了此地。失去了妝容的隨鳳,個子不高,臉蛋一般,平平無奇。楚邪大概已經后悔,把她贖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