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建武市星星廠實地考察之后，姜總很郁悶。
趙老板過年的時候，跟他兩個在高崗村廢墟上萬丈豪情，吹牛逼吹上了天，什么大好江山，誰來取之的話都冒出來了。
哪知道，眼前這片到處是面帶神秘笑容的瘸子、跛子、聾子、瞎子、小傻子的工廠，就是所謂的大好河山？
“我說，你不會是把我調來蓋廠房吧？”姜萱無語問。
“怎么，生意做大了，看不起蓋廠房了？”趙澤君笑道。
“不是看不起，要是僅僅蓋廠房，我調工程隊過來就是，犯不著把整個公司的重心都朝建武市轉移吧？”
姜萱掰著指頭跟老趙算經濟賬：“宜江市一年好歹五六百萬的純利，你這些廠房都是一次性的，就算加上后期維護，修修補補的，我派個工程隊來也就夠了。你現在倒好，把幾個管理層掉過來，施工隊還留在宜江市，我實在搞不懂你的意思。”
“現在宜江市的生意，還能維持嗎？”趙澤君問。
“維持是沒問題，施工隊還在嘛。但是重心轉移過來，骨干人才、財力，包括我，以后都要朝建武市投入，宜江市很難再有進一步，甚至可能漸漸萎縮。”姜萱說：“施工隊是具體干活的，公司要，市場要拓展，依靠的是管理層的主力。”
“姜萱，咱們澤建在宜江市，主要的業務，是做工程，對吧？”趙澤君忽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話題。
“對啊。”姜萱點頭說。
“但是我要的，不僅僅是一支或者幾支施工隊，而是房地產公司。蓋樓和經營管理房地產，這兩者是有區別的。”
趙澤君頓了頓，“而且區別很大！”
姜萱沉默了片刻，不太確定的說：“你這是把骨干掉過來，并不光是施工，準備在大城市學習、轉型，是不是？”
趙澤君哈哈一笑，“明白就好，靠著蓋大樓能蓋出來幾個錢？賣大樓才賺錢嘛，走，我帶你去個賣大樓的地方，觀摩學習。”
2005年，新年伊始，季節還尚在冬天，氣溫頗為寒冷，建武市的房地場市場，卻提前一步升溫，進入了春天。
也就是經過了一個春節前后十天而已，建武市房屋均價不知不覺就提高了5。春節剛過完，十幾個樓盤雨后春筍一般，先后開盤。
這其中，就包括建武市承業房地產責任有限公司承建的‘濱水家園’小區，這塊在曾經的地王基礎上修建的小區，可以說建武市新年最受期待的小區。
“最受期待？”姜萱看著面前一百多畝施工工地，說：“我怎么看不出來哪里值得期待，還最受期待？”
“光看工地當然看不出來。”
趙澤君笑了笑。
歐陽靖雖然是個做實業的，但論起宣傳手段，一點都不比自己這個搞互聯網的遜色。從用天價拿下樓盤的那天開始，宣傳攻勢就已經開始，之后一段時間，宣傳幾乎沒有停下來過，反而越演愈烈，幾乎鋪天蓋地一樣呈現在建武市市民眼前。
別的就不說了，光是牌這一項就很驚人，建武市的幾個繁華地段，牌上全是濱水家園的宣傳。連趙澤君之前在騰飛社區低價租用的十幾塊牌子，都臨時租給了承業，承業給出的價錢實在太高了，幾乎送錢，老趙雖然不太喜歡歐陽靖，可是沒有理由拒絕送上門的錢。
做生意嘛，喜不喜歡是一回事，合不合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半年多，趙澤君走到哪都能看見‘濱水家園’這四個大字。
鋪天蓋地的宣傳下來，可以這么說，建武市只要對房產稍稍有些興趣的人，都會下意識的考慮這個還沒開盤的，剛開始打地基的‘濱水家園’，不管準不準備買，都產生了幾分興趣。
濱水家園上周末推出了八套精裝樣品房，據說不到一周，由于看得人太多，樣品房的地板都被踩壞了。
那時候還未開盤，承業公司在最后階段，又玩了一手饑渴營銷。
“這說明他精裝修的質量不行嘛。”姜萱開了個玩笑，然后有些疑惑說：“我就是不明白，他從哪來那么多錢？”
“銀行貸款嘍。”趙澤君笑了笑說。
姜萱想了想，搖頭，肯定的說：“那也不夠。他的貸款還要用來蓋樓，他這種宣傳力度太大了，錢不可能夠用。你說，他不會準備偷工減料吧？”
“你覺得呢？”趙澤君說：“蓋房子，你是行家。”
姜萱說：“也不是沒可能，現在監管很松，花個百來萬公關費，節省幾千萬建筑錢的事太常見了。不過要是我，我不會這么干？”
“為什么？”趙澤君笑問：“你什么時候變成良心地產商了？”
“當了地產商，良心早就喂了狗了。”姜萱哈哈一笑，看了看趙澤君，說：“因為我有你這個后臺老板，不靠著房地產上面的錢救命，不急著等錢用，所以犯不著冒這個險。我要是敢偷工減料，恐怕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你吧？”
“嗯。”趙澤君沒否認，他涉足房地產，絕對不是撈一筆就走，而是要做口碑，做長線，做品牌。
說句題外話，網絡游戲就不同了，老趙對待網絡游戲的態度就是任何游戲，撈一筆就走，能撈多少就撈多少，所以現在農場里出了一大堆五花八門的道具，盡可能在游戲生命周期里多賺錢。
“說到底，他的錢從哪來？民間借貸？”姜萱問。
其實每次說到錢，尤其是大筆的資金，姜萱這個建筑公司的老板，都能深深的體會到，有老趙這個大后臺，不缺錢是多么爽的一件事。大多數的民營企業，尤其是建筑、地產公司，無論規模大小，資金鏈始終都處于緊繃狀態，用一筆貸款來還上一筆貸款，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可能導致全盤崩塌。
毫不夸張的說，國內絕大多數中小民營公司，都是在刀刃上跳舞。
但澤建公司從來沒有這樣的壓力，即便至今為止，澤建沒有從趙澤君手里抽調過大額資金，但有趙澤君這個后臺，姜萱做事有底氣的多。
有底氣，人就不會慌，決策就不容易失誤。
趙澤君晃了晃手里的開盤宣傳單，說：“他這一批推出的八種戶型，最大的復式202平方，最小的三居室98平方，全部是精裝修，我看看……嗯，均價已經超過了4000，你說他錢從哪里來？只要賣掉了一批房子，他手頭就有活錢，能繼續蓋樓了。”
“用住戶的錢，蓋住戶的房。膽子也挺大的。”姜萱點點頭，不太確定的說：“他這第一期開盤，能賣掉多少？如果賣得少了，連之前貸款的銀行利息都成問題，恐怕沒錢再蓋樓吧。”
“那就要看他本事了。有本事的吃肉，沒本事的連屎都吃不上。”趙澤君笑了笑：“走上車，到他前面售樓處去看看。”
售樓處距離施工工地很近，一公里不到，車子剛轉過一個彎，就看見前面的空廣場上，平地起了一棟臨時的三層售樓處，前面打著一個大舞臺。
舞臺下，人山人海。
趙澤君他們車剛開到的時候，舞臺上的勁歌熱舞正好結束，一個主持人上臺說：“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在售樓處先領號，中午十二點開始正式搖號。在此期間，為了感謝大家的，我們特意請來的世界知名的薩克斯風演奏家，來自意大利的阿爾貝托先生，為我們演奏……”
一位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抱著薩克斯風走上臺，用意大利語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這個人……”姜萱隔著幾十米，瞇著眼睛看了一會，“我操！這丫我認識，叫托尼，以前是酒吧樂隊的，天天在酒吧騙吃騙喝騙炮打！什么時候變成了意大利演奏家？”
“這就是宣傳嘛。下次我們自己樓盤開盤，你找兩個洋妞，說是美國全國選美小姐，nba啦啦隊隊長，怎么熱鬧怎么洋氣怎么說。”
車子沒再廣場多停留，而是來到了售樓處，在門口一問，號碼已經排到了900多號，后面還有一大堆人等著領號。
姜萱的臉色有點變了，鄭重起來。
一直到下午六點半，第一期開盤活動結束。
一公里之外的工地上連地基都沒有完全打好，濱水家園第一期開盤，房源已經告罄，已經賣掉了300套房子。
扣除一部分虛的，少說也賣出去兩百套。
“差不多一個億的資金回籠了。”姜萱說。
“這還只是第一期期房，等兩年后房子真正蓋好，還有上百套可以賣，那時候的房價跟現在又不一樣了。看見沒有，這個歐陽靖來建武市，一分錢沒帶，靠著從華陽集團賣人情，借的五千萬，競標、貸款、集資、宣傳……前前后后，愣是用別的人錢，玩轉了幾個億的資本，結下了一大批建武市的關系。”
趙澤君遞給姜萱一支煙，說：“咱們的第一桶金，是買了高崗村的拆遷房，賺了百來萬。人家的第一桶金，自己一分錢沒花，就賺了半個小區，幾個億。”
“都是白手起家，富二代和草根的白手起家，還真不是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