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講話的風格一向只有一個風格,那就是我兒子做什么事都對,如果他不對的話,請參照第一條。
李世民無奈翻個白眼,負手輕嘆道:“臭小子開始動手也有好處,等于幫了朕的忙。自古世家與皇權相爭,每每禍亂天下,朕自登基以來致力于削減世家,然而此事說易行難。世家傳承兩千載,想要打掉絕非一日之功。”
皇后掀起車簾看了看丈夫,有些擔憂道:“臣妾就怕他們狗急跳墻,陛下這幾年打壓世家,現在躍兒也開始動手,若是他們翻臉行兇,那……”
“那他們是找死!”李世民哼了一聲,面帶狠辣道:“朕給臭小子留了五千玄甲鐵騎,有這股力量在手,沒有哪個世家能夠硬沖他的地盤。若是采用暗殺手段,嘿嘿,你大兒子身負紫陽真人百年功力,去多少死士都白搭。”
長孫鳳眉輕蹙,低聲道:“這可未必,咱孩子太容易相信人,前幾天兩個伙夫就差點害死了他。”
“那可不是伙夫,乃是潛龍組織精心培育的刺客!”李世民目光有些發冷,忽然重重一哼,森然道:“臭小子這次真是一城引動風云起,潛龍,世家,佛門,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來。哼,想動我李世民的娃,朕倒要看看他們的脖子夠不夠硬。”
皇帝這話說的霸氣,很有幾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偏偏卻長孫幽幽一嘆,低聲道:“陛下,您既然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為何還要給志操老僧寫薦書?這不是難為咱家躍兒么……”
李世民頓時尷尬,干咳一聲道:“朕當初欠了十三棍僧一個人情,今日志操老僧找上門來苦苦哀求,朕沒奈何只能給他寫個薦書。不過觀音婢你放心,就算他們拿了朕的書信也沒用,臭小子的性格你也知道,世界上有人吃軟有人吃硬,你這大兒子卻是軟硬不吃,朕估計佛門這次要碰一鼻子灰。”
“碰壁活該!”長孫怒哼一聲,氣忿忿道:“躍兒當年待在田家莊窮困潦倒之時,也沒見哪個人出來結交他?現在看他有本事了,一個兩個都跳出來想結識,分明就是想借機摻和遼東之事。哼,讓臣妾的兒子在前面頂著,他們卻在后面撿便宜,天下哪有這般好事?”
李世民無奈翻個白眼,攤上這么個護犢子的媳婦,他這做丈夫的還真是有些無語,偏偏還不能生氣,因為長孫除了對韓躍一事激進,其余堪稱千古賢后典范。
“觀音婢啊,你我夫妻靜觀其變即可,要相信那小子的能力。佛門雖然龐大,但是咱家孩子也不是當年任人欺負的少年了。”
皇帝輕輕挽起長孫的臂腕,夫妻二人站在車架上回首望著東北方向,李世民虎目閃閃發光,長孫則是依依不舍。
孩子大了,得給他留下自我發展的空間,縱有千般不舍,也得起駕回長安。
歷史的車輪緩緩碾過,偶爾有一只蝴蝶煽動翅膀,那也只能改變小勢,天下大勢不可改。
時貞觀三年,佛門遁世后又出世,終于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這一次,他們把手指伸向了韓躍。
東北的秋天很短暫,僅僅過去半個月,天氣已經有些肅殺。
自從那日韓躍頒布招人三榜,所有百姓全都被調動起來。有兩萬人被劉老三領走,在沈陽城西邊十里之地建設磚窯。
又有接近五千少年被顧明威挑選,這些少年全是聰慧之輩,從此以后就是研究院的低等學徒,一邊跟著顧明威研究格物之道,一邊親手建設自己的學府。
剩余二十多萬人,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
建城,每天幾百輛牛車來回奔波,拉回一車車紅磚,運回一車車水泥,然后以襄平古縣城為中心,開始了建造當世第一雄城的工作。
筑壩,遼河已經進入枯水期,正好建設一座攔河大壩,此事由韓躍親自指揮,共有五萬民夫投入勞作。當大壩一日比一日高聳之時,韓躍在系統中兌換了十個水力發電機組,假托是自己的最新發明,率領人安裝在大壩之下。
這一日正帶人忙碌,忽然見到遠方一陣塵土飛揚,看那動靜應該是有大隊人馬趕來。
護衛韓躍的騎兵連忙翻身,各自將手中兵器取出,小心翼翼戒備。
過不多時,遠處顯出人影,那是一支足有三百人的隊伍,三百人還不妨在玄甲騎兵眼里,但是馬上的騎士卻讓人很是驚奇。
全是和尚!
日光之下,一大票光禿禿的腦袋很是扎眼。
“侯爺,來了一群和尚!”尉遲寶琳松了口氣,他從戰馬上跳了下來,笑嘻嘻道:“看穿著都是中原之人,不是西域那種禿驢,應該沒什么危險。不過說也奇怪,這些和尚不好好待在中原吃齋念佛,為啥要來這東北苦寒之地?看他們那騎馬架勢,個個都是武僧……”
韓躍‘嗯’了一聲,他同樣很是好奇,目光炯炯看向來人。
對方馬速并不快,好半天才跑了一里多地,等到來人接近五十步之內,韓躍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三百多個僧人之中,有幾乎人人背著一口小箱子,看他們胯下馬匹的腹部被壓彎之勢,那小箱子應該很是沉重。
什么東西裝一個小箱子就能壓彎健馬?
似乎唯有黃金!
“前面可是涇陽侯?”一個老僧坐在馬上,先是用渾濁的目光打量韓躍一眼,隨即出聲詢問了一句。
韓躍‘咦’了一聲,這些僧人他一個也沒見過,為何對方卻全都把目光投向自己?這些時日他一直待在河邊施工,身上穿的也是普通服裝,對方絕對不是從服飾才確定身份。
“涇陽侯無須懷疑,老僧志操,曾在皇帝陛下那里見過你的畫像,所以一眼能夠認出你來。呵呵呵,去年涇陽侯為了晉陽公主慶生,一日連送三件禮物,其中那幅畫像被命名為晉陽公主的微笑,天下莫不傳聞畫中至寶,老僧日前在山海關碰見陛下,承蒙陛下厚賜,讓我一睹此畫,果然傳世之作。”
韓躍心中打個突兀,總覺得志操這個名字很耳熟,旁邊尉遲寶琳低聲道:“侯爺,當年陛下封為秦王,率兵攻打洛陽王世充,少林十三棍僧曾救陛下一命。這個志操老僧就是少林寺主,也是當今佛門的領軍人物……”
“原來是他!”韓躍眼睛一閃,心中暗暗留意。
佛門跳出來,想干啥?
韓躍自問和佛門沒有交情,因此越發懷疑。
對面志操老僧的目光看似混濁,然而每每閃動之時卻有智慧光彩隱現,他笑呵呵跳下健馬,舉步緩緩走至韓躍面前,雙手合十道:“涇陽侯可是在猜測老僧此來之因?”
“大師睿智,在下正是不解其意!”
“無他,老僧來此,即為求一份機緣,也為舍一份錢財,如此而已!”
“求什么機緣?舍何種錢財?”
“機緣,又叫善緣,老僧千里迢迢遠赴關外,自然是要和涇陽侯結個善緣。至于舍財么,我等三百僧侶每人背著一口箱子,內裝百斤黃金,涇陽侯可滿意否?”
嘶——
旁邊一陣倒抽冷氣之聲!
韓躍還沒表示,尉遲敬德和幾個騎兵早已雙眼發直。
三百個僧人每人背著百斤黃金,加起來就是三萬斤,一斤十六兩,那就是四十八萬兩,一兩黃金十五貫,那就是七百二十萬貫。
但這只是理論數字,事實上四十八萬兩黃金沒人傻到拿去換銅錢,這是鎮壓府庫之物。
“大師,你我無交無情,因何白白送錢?”韓躍嘻嘻一笑,意味深長道:“本侯爺曾經聽過一句話,吃人的嘴短,那人的手短……”
志操老僧呵呵一笑,雙手合十道:“此語看似粗鄙,其實大有禪意,老僧也覺得很有道理!”
一老一少對視而望,皆都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