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在碼頭上迎接到了盧俊義和扈誠,對二人道:“我們在京城的探子已經得到明確消息,三萬水軍已從江夏調到京城,三百艘戰船正走通濟渠北上,估計今天或者明天抵達開封府,童貫的心腹大將張律已被任命為鄆州水軍總管,估計再過五天左右,童貫的水軍就要抵達梁山泊了,上將軍希望能夠盡快部署,最好能在五丈河內殲滅敵軍。”
盧俊義搖了搖頭,“在五丈河殲敵不現實,五丈河太狹窄,反而容易中埋伏,進了梁山泊,我們可用火攻,將敵軍戰船一舉燒毀,這方面我們有經驗。”
“這個需要我們說服寨主,他一心想把戰場放在五丈河上。”
三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軍營,島上受地形限制,軍營不是很大,實際上這里只是宋江的中軍大營,駐扎直屬于他的三千精銳,由大將王英率領。
中軍大帳位于大營中央,是一座占地一畝的大帳,旁邊應該還有幾頂副帳,但此時都拆除了,不過一般人也不會注意這個細節。
“兩位將軍請吧!”
盧俊義和扈誠走進大帳,卻不見宋江,兩人不解地向吳用望去,吳用似乎也有點疑惑,連忙回頭問情報:“上將軍到哪里去了?”
“回稟軍師,剛才有兩個營的弟兄喝醉酒打群架,上將軍趕去處理了,馬上就回來。”
“哎!這種小事情也要親自去,拿他沒辦法。”
吳用歉然對盧俊義和扈誠道:“你們先坐片刻,我去把大哥找來。”
他轉身便匆匆去了,盧俊義沒有發現問題,但扈誠卻生出一絲疑惑,這種事情讓親兵去叫一聲就是了,為什么吳用要親自去,而且還那么慌慌張張。
“老扈,要不要派人給三娘說一聲?”盧俊義笑問道。
扈誠沒有回答,他目光緊緊盯著帳外,似乎發現了什么?
“怎么了?”盧俊義走上前問道。
“我剛才是不是看花眼了,居然看到那邊大帳后有一群士兵。”
“有士兵不很正常嗎?”
“不對!”
扈誠忽然喊道:“有埋伏,我們快走!”
他終于看清了,一頂大帳背后居然埋伏著數十名舉弩的士兵。
但已經晚了,只聽一聲梆子響,上千支箭從四面八方向中軍大帳內射來,“快趴下!”扈誠大喊一聲,仰面倒下。
盧俊義的頭腦‘嗡!'的一聲,他也反應疾快,就地一個翻滾,向大帳中間的桌子撲去,他想用桌子當盾牌,就在他剛到桌子邊,只聽‘轟!轟!’一連幾聲巨響,幾顆藏在桌子下面的霹靂炮爆炸了,頓時硝煙彌漫。
“將軍!”
扈誠大喊一聲,向盧俊義沖去,只見桌子已被炸得粉碎,盧俊義躺在地上,臉上、額頭上、胸口,渾身是血,身上密密麻麻插滿了細小的鐵碎片,鮮血正不斷向外涌出,衣服都濕透了,這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這時,第二輪箭密集射入,扈誠只覺身上和腿上一陣劇痛,他連中三箭,跌倒在盧俊義身邊。
“將軍!將軍!”
他拼命搖晃盧俊義的身體,盧俊義慢慢睜開眼睛,微弱地說了兩個字,“好恨.....”
盧俊義慢慢閉上眼睛,便溘然長逝。
“將軍!”
扈誠抱著盧俊義放聲痛哭,他忽然放下盧俊義,拾起一根炸斷的桌腿,忍住劇痛沖出了大帳,但他剛沖出大帳,數百名長槍手從大帳兩邊殺出,將他團團包圍,只見他和盧俊義的十幾名手下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在他前面數十步外,王英手提大刀,騎在馬上用一種惡毒的目光望著他。
“宋江在哪里?讓他來見我!”扈誠狂吼道。
王英冷冷一笑,“扈誠,你若早點把女兒嫁給我,我們就是翁婿了,我豈會見死不救?可惜啊!你的傲慢最終讓你死在我的手中。”
扈誠忽然眼前一黑,他什么都看不見了,對方用的竟是毒箭,毒氣已經開始攻心。
就在這時,王英掛上大刀,張弓便是一箭射來,這一箭正中扈誠前胸,扈誠單膝撲通跪在地上,手中木棍拿不住了,滾落在一邊。
“吼叫得倒挺兇,不過是一只紙老虎罷了!”
王英一揮手,“給我殺!”
數百根長槍一起狠狠刺進了扈誠的身體,竟將他高高架在空中,扈誠當場慘死,但他卻死不瞑目,眼睛直直望著碼頭方向。
王英重重向地下啐一口唾沫,調轉戰馬向碼頭方向奔去
扈青兒怎么等不到父親派人過來,她心中開始意識到不妙,喝令駕船士兵,“離開碼頭!”
船只雖然離開了碼頭,但她卻不肯離去,她要等父親的確切消息,萬一父親跑回來怎么辦?
這時,馬蹄聲響起,王英帶著數百名士兵沖到了碼頭前,王英大笑,“三娘還在等父親嗎?”
“王英,我父親怎么樣了?”
“你應該問你父親是全尸還是被砍了頭?”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扈青兒的眼睛頓時紅了,她咬牙道:“你.....撒謊!”
“我什么要騙你,你剛才沒有聽見爆炸嗎?那是盧俊義被炸死了,你父親武藝再高也躲不過淬毒的箭雨和萬槍穿身。”
扈青兒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險些掉下水去,她伏身在船上,放聲痛哭起來。
王英目光怨毒地望著扈青兒,咬牙切齒道:“我要親手抓住你,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哭著求我殺了你,以泄我心頭之恨!”
幾名駕船士兵見勢不妙,不等扈青兒下令,便劃船逃走,王英手一揮,幾支火箭騰空而起,外圍百余艘小船殺出,將他們退路截斷了。
王英跳上一艘小船,喝令道:“追上她的船,我要親手活捉這個小賤人!”
扈青兒忽然抬起頭,無比仇恨地望著王英,她一個翻身便跳入水中,數十支箭密集射來,幾名劃船士兵紛紛中箭落水,其他小船士兵嚇得舉手投降。
王英大怒,他喝令士兵劃船追上扈青兒的小船,提著大刀在船頭四處尋找。
就在這時,水中飛出一條長長黑影,就仿佛是一條章魚的觸角,瞬間纏住了王英的脖子,王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還沒有來得及大叫,鞭影一甩,王英的人頭便騰空而起,無頭尸體撲通落入水中,周圍百艘小船上的士兵都嚇呆了,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扈青兒和王英的人頭一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褐島距離梁山只有數里遠,夜幕中,扈青兒從水中鉆出來,她一手拿著鞭刃,一手提著王英的人頭,跌跌撞撞向梁山西南角一處極為偏僻的岸邊走來,這里叫做猴尾島,和梁山連為一條,象根細細長長的猴尾巴一樣伸進了梁山泊中。
它其實一條很小的山脈,只是大半都在水中,只露出一點山脊,從山頂向下看,外形就像一條猴子尾巴。
扈青兒用石塊壘成一個祭臺,將人頭放在上面,她向石褐島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頭,再一次忍不住嚎啕大哭。
從小把她當做公主一樣疼愛,天天把她扛在肩頭的爹爹離她而去了,她從此再也無依無靠,沒有人再疼愛她了......
此時,天剛剛擦黑,宋江全身盔甲,率領數千士兵出現在長子島上,在宋江的命令下,數十名大將紛紛趕來大帳見他。
“我可以明確告訴各位,盧俊義已經死了,不是我要殺他,是我們彼此無法再相容對方,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朝廷已派相國張邦昌來招安梁山軍,提出了極為豐厚的條件,各位忠義堂弟兄都將被封為自己家鄉的知縣,還有數百兩黃金和一座莊園的賞賜,我不知道各位是什么態度,但石褐島上的忠義堂弟兄都愿意接受招安。”
宋江目光嚴厲地望著眾人,只見劉唐、孫立、武松、魯達、阮氏三兄弟等人都低著頭,正如軍師的分析,沒有人跳出來要給盧俊義報仇,扈誠死了,林沖不在,沒有人再肯為盧俊義拼命。
“孫將軍!”
宋江點了孫立的名,孫立抬頭看了一眼宋江,宋江道:“你原本是朝廷的萊州總管,因為守不住萊州才投降我,朝廷答應不追究你的罪責,準你官復原職。”
孫立渾身一震,這個結局著實出乎他的意料,真有那么好的事情嗎?
宋江極善查看人心,他已看出眾人都動搖了,便又道:“我宋江一向照顧弟兄,如果我吃肉,我一定會讓弟兄喝湯,只要好說好散,我絕不會為難大家,大家可以自己選擇,愿意跟我宋江接受招安,我保大家為知縣或者指揮使,不愿意接受招安,那我會把大家寄放在我這里的錢財如數返還,并再給一筆豐厚的散伙費,保證大家后半生衣食無憂,大家回去好好考慮,天亮前給我答復。”
眾人紛紛去了,各自回了大帳,這時,李逵匆匆走進大帳,在宋江耳邊低聲道:“俺找遍了全島,就是沒有發現燕青的影子,他好像逃掉了。”
“逃掉就算了,通知水面哨船,繼續給搜尋扈青兒,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宋江拳頭捏緊了,居然把他的心腹大將王英殺掉了,他一定要殺了這個該死的小娘。
天不亮,除了武松和魯達二人表示想自尋出路外,包括劉唐在內的十幾名大將都表態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
而宋江一直擔心的林沖在得知盧俊義被殺的消息后,便丟下數百巡哨士兵獨自騎馬離開梁山泊南下了,從此不知所蹤。
天漸漸亮了,在大石上抱膝坐了一夜的扈青兒終于站起身,再一次跪下向石褐島方向磕了三個頭,喃喃低語,“女兒走了,爹爹安息吧!”
她一腳將王英的人頭踢進了水中,翻身跳入了梁山水泊,向蘆葦密集的西岸游去。
這一年,扈青兒剛滿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