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和張鷹沒有騎馬,騎馬目標太大,很容易被躲在暗處的人用弓箭偷襲,岳飛只帶長槍,張鷹則拿戰刀和盾牌,同時帶了一副火箭,兩人沿著腳印向北面山谷追蹤而去
冬天的夜色來得格外早,當李延慶一行人抵達小廟時,夜幕已悄然降臨,路上已經不安全,不僅有山匪,還會有各種猛獸出沒,冬天大雪封鎖了太行山,大型野獸就會成群結隊地來到平原和山區交接的丘陵地帶棲息,到了夜間它們就會出來覓食。■雜&志&蟲■
士兵們已將正殿和廂房打掃干凈,在正殿火塘內點燃了篝火,幾名文官圍著在篝火旁烤火吃干糧,士兵們又在院子里點了三堆篝火,士兵圍坐在篝火旁聊天,十幾名士兵則在院外用雪水剝洗今天獵到的兩頭野豬和十幾只山雞,每個人都能吃到一塊烤肉。
百余名士兵則去山神廟四周伐木,山神廟四周的樹木都被路人砍伐來燒火取暖,只剩下十幾棵大松樹,今天也要被士兵們全部砍伐來燒火了。
李延慶站在后門向遠處眺望,他心中著實有點擔心岳飛他們的安危。
“老李不要太擔心,五哥是謹慎之人,他不會輕易冒險的。”王貴走到李延慶身邊笑道。
李延慶點了點頭,這時他又問道:“老岳真的棄官了嗎?”
路上李延慶才知道,岳飛回家照顧父親竟然是棄官辭職回鄉,在湯陰縣擔任鄉兵都頭還是周春給他找的差事,并不是正式官職,每個月只有區區五貫錢的補貼,難怪他家中境況比較拮據。
王貴嘆了口氣,“他沒有辦法,家里只有三十畝旱田,每年還要休耕輪種,只有一半的田能種,交給佃戶的話,每年的糧食佃租根本養不活一家三口,他在宗澤手下一個月只有十五貫錢,兄弟還要讀書,父親癱瘓,母親身體也不好,他只能辭職回鄉照顧家人。”
“可你也是回鄉,境況就比他好得多。”
王貴搖搖頭,“老李啊!虧你還在官場上混,我這個相州團練是用五千貫錢買來的,在地方若沒錢就別想做官,這是鐵律,以前我們不懂,以為武舉人有多牛,現在才我知道,別說武舉人了,就是武進士也一文不值,在文官眼中,武進士不過就是保鏢罷了。”
李延慶沉默片刻,又問道:“這個梁方平是什么樣人?”
“一個字,貪!”
王貴冷笑一聲道:“我這個團練就是從他手上買來的,他在河北出任都轉運使五年了,聽說在京城就有兩棟十畝豪宅,你可以想象他是怎么瘋狂斂財,甚至有傳聞,小溫侯呂方和他也有交易。”
李延慶一怔,堂堂的朝廷大員居然和山匪有交易?
“不會吧!”
“當然只是傳聞,不過我寧可信其真,否則呂方的糧食和武器兵甲是從哪里來的?”
李延慶沉思不語,他想起了高俅利用西夏人劫殺自己之事,如果他們一行人不明不白死在磁州,除了當地官府和提刑司倒霉外,梁方平則沒有任何損失。
不行,他們還是需要援軍,想到這,李延慶當即回廂房寫了一封信,交給兩名騎兵道:“你們兩人立刻趕去滏陽,把這封信親手交給章知州,請他立刻出兵!”
岳飛和張鷹此時在距離在山神廟十幾里外的一處山坡上,他們已經發現這伙山匪的蹤跡,大約有三十余人,牽著十幾匹騾子,騾子上滿載著毛皮和野味,說他們出來狩獵,但又不太像,哪有那么快就剝好了毛皮。
“我知道了!”
岳飛低聲對張鷹道:“他們是出來掃蕩獵戶,這一帶有不少靠打獵為生的獵戶,開春后會有商人來收購他們的皮毛,山匪就搶先下手,看見沒有,連野味也搶,快過年了。”
“那我們要不要回去?”
岳飛想了想道:“這些人和伏擊我們無關,可以不用管他們,我們回去。”
兩人回頭剛走了十幾步,背后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緊接著是孩子的啼哭和男人的怒吼。
“不好,有人遭殃了,”
岳飛和張鷹連忙調頭奔回去,這時連續傳來兩聲慘叫,便再也沒有生息了。
“頭兒,那小娃掉下去了。”
“留給狼吧!我們走,只是可惜這娘們了。”
一群山匪沿著山路走了,待他們稍稍走遠,岳飛和張鷹奔了上去,只見兩人倒在血泊之中,一男一女,看樣子男人應該是個年輕獵戶,女人是他妻子,他們趕夜路想回縣城去過年,卻不幸遭遇了這群山匪,人被殺,毛皮和獵物也被搶走了。
張鷹上前摸了摸兩人的鼻息,搖搖頭道:“都斷氣了。”
他沒有聽見岳飛的回應,連忙回頭,岳飛卻不見了蹤影,頓時嚇了張鷹一跳,又不敢高喊,只得四處查看。
這時,他在山坡旁看見了岳飛的長槍,連忙跑了上去,只見岳飛已經攀下坡底,隱隱聽見下面有孩子的哭聲,張鷹頓時醒悟,岳飛是下去救孩子了。
好一會兒,岳飛抱住一個小孩從深谷里爬了上來,這一個年約兩歲的男孩,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壯實,也是因為深谷內堆滿了積雪,他沒有任何受傷,只是受了驚嚇,正啼哭不止。
“快幫幫我!”岳飛快要撐不住了。
張鷹連忙探身將長槍遞上去,岳飛一把抓住長槍,張鷹奮力拉拽,將岳飛一步步從斜坡拉了上來。
“他父母還有救嗎?”上來岳飛便問道。
張鷹搖搖頭,“被長矛刺穿心臟,兩個人都斷氣了。”
“那把他們掩埋了吧!以免被野獸所食。”
兩人一起動手,在山道旁挖了一個深坑,將夫妻二人埋葬了。
岳飛舉起孩子的小手合掌施一禮,對張鷹道:“我們回去吧!”
兩人轉身快步向山神廟方向奔去
眾人已經吃了晚飯,很多士兵用毯子裹住,躺在篝火旁沉沉睡去了,正殿內,幾名官員也著實疲憊不堪,裹上毯子躺在火塘旁沉睡,只有監察御史汪藻還在不斷地抱怨。
“這已經兩天沒洗腳了,就不能燒點熱水泡泡腳嗎?腳趾頭都快長凍瘡了。”
汪藻不斷地抱怨,卻沒有人理睬他,連他的隨從也疲憊不堪地睡著了。
李延慶獨自坐在大殿上,心中依舊十分不安,岳飛兩人去了快一個時辰了,卻始終沒有消息,雖然他知道岳飛不會有事,但擔心還是不可避免。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進來,“岳都頭回來了1”
李延慶心中一松,起身快步迎了出去,見一群人圍著岳飛,再近前細看,岳飛的懷中竟然有個沉睡的小娃。
“這是哪來的孩子?”李延慶走上前問道。
張鷹連忙稟報:“啟稟御史,是我和岳都頭在山溝里救下,他父母是獵人,被亂匪所殺。”
李延慶暫時不管孩子,又問張鷹道:“山匪有什么動靜?”
“我們看到的三十幾名亂匪并不是針對我們,他們是來掃蕩獵戶,現在已經走遠了,暫時沒有發現別的山匪。”
李延慶點點頭,“先去吃飯吧!”
岳飛抱著孩子和張鷹去吃飯了,這時,王貴走上前道:“難道是我們草木皆兵?”
李延慶搖搖頭,“天色才黑下來一個時辰,如果山匪要對付我們,至少也是一更以后,現在說安全還為時尚早。”
“我明白了,這就去安排崗哨,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王貴轉身匆匆離去了,李延慶回頭看了看岳飛,見他正手忙腳亂脫外套,孩子在他懷中撒了泡尿,讓他十分狼狽,莫俊在旁邊笑呵呵地替他抱孩子,幾名士兵笑得直不起腰。
李延慶搖了搖頭,也不去管岳飛了,居然抱一個孩子回來,他們隊伍中三百多人,就沒有一個女人,這孩子給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