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趙福金低低驚呼一聲,一連退兩步,她一時沒有認出李延慶,卻被突然出現的男子嚇住了。
“是什么人?”旁邊宮女怒喝道。
孫大娘子暗暗叫苦,連忙低聲道:“帝姬不要害怕,他是我們寶妍齋的小東主,不是外人!”
‘小東主?’趙福金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是李延慶嗎?”
“是他,他在這里休息一下。”
趙福金再看倉庫,倉庫門已經輕輕掩上了。
這時,站在大門處的宦官快步走了過來,“殿下,出了什么事?”
趙福金給自己心腹侍女使個眼色,平靜道:“沒什么,一只老鼠從天井跑過去,嚇了我一跳。”
宦官探頭看了一眼天井,見對面大門緊閉,他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退回了大門處。
“煩請大娘子幫我挑選的物品包起來吧!再來一盒汴京八景,其他就不要了。”
孫大娘子快步去給她包裝了,趙福金卻站在后門處躊躇了片刻,又深深看了一眼已經掩上的后門,目光閃過一絲黯然,這才低著頭緩緩離開了。
李延慶在關上房門后便從倉庫后門離開了寶妍齋,他知道就算是誤會也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堂堂的四品同知躲在倉庫內窺視公主,就算無罪也是無禮,他可不想在小節方面被王黼之流抓住辮子。
雖然離開了寶妍齋,但李延慶卻沒有遠去,他繞到對面的店鋪的屋檐下,負手望著寶妍齋大門。
寶妍齋大門口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兩匹白色駿馬安靜地等待著車夫的命令,馬車周圍圍住十幾名宮廷侍衛,都騎在戰馬上,盔甲鮮明,手中長矛熠熠閃光。
這時,寶妍齋的大門開了,一名小宦官跑出來拉開了車門,穿著一身宮裙的趙福金從店鋪走了出來。
她長得身材頗高,至少比自己妻子蘊娘高半個頭,雖然宮裙寬大,但也看得出她身材勻稱而苗條,只不過她頭上帶著帷帽,輕紗遮住了面容,看不清相貌。
李延慶心中略有些失望,剛才在店里,由于光線原因他沒有看清趙福金的容顏,想到外面看一看,但還是沒有遂意。
趙福金身后跟著她的貼身宮女,背著一只大包裹,扶帝姬上了馬車,這時,從店內走出一名中年宦官,細長眼睛,臉色蒼白,看相貌就是奸詐之輩。
這名宦官上了馬車,大聲喊道:“出發!”
就是這時,李延慶忽然發現車簾拉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雙明亮的美眸,李延慶笑了起來,輕輕向她擺了擺手,車簾隨即放下了。
侍衛護衛著馬車漸漸遠去,李延慶搖搖頭,這才返回自己家中。
趙福金剛返回宮中,一名宮女稟報道:“康王殿下來了!”
趙福金有數十名兄弟姐妹,但她和康王趙構的感情最為深厚,趙構只比她小一歲,姐弟二人無話不談,尤其這段時間,趙福金情緒低落,趙構幾乎天天過來勸慰她。
“讓他進來!”
趙福金嘆了口氣,再過一個月她就要下嫁給蔡京的兒子蔡鞗,偏偏蔡鞗又是她最厭惡之人,從得到這個消息起,她便天天以淚洗面,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聽說阿姊去寶妍齋買胭脂了?”趙構走進殿內笑道。
“嗯!難得父皇準我出門,就去買了一些自己的脂粉香水。”
趙構坐下,見左右無人,便低聲道:“阿姊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他娶你。”
趙福金一驚,“九郎,你可別做傻事!”
“我不會做傻事,我自有計劃。”
趙福金搖搖頭,“我的命運已經注定,不管他再怎么讓我憎恨,我都會接受,但我不希望連累到別人,尤其是你!”
“阿姊,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你就不要絕望。”
趙福金半晌道:“我今天遇到李延慶了。”
趙構一怔,“阿姊在哪里遇到他?”
“在寶妍齋殿內,他樣子變化很大,比從前成熟多了。”
“阿姊和他說話了嗎?”
趙福金搖搖頭,“就一閃而過,這么多年沒有見到他,忽然見到,心中還是頗為感慨。”
趙構知道自己的阿姊曾經喜歡過李延慶,因為彼此身份差異太大,隨著時間推移這種喜歡便漸漸淡去了,可從今天她的感概,趙構便知道阿姊心中并沒有忘記李延慶。
姐弟二人又說了幾句話,趙構這才告辭而去
新年期間主要以各種拜祭活動為主,湯陰李氏四房宗族,鹿山、潛山、文村和松河,除了鹿山房和松河房還在湯陰縣外,文村房和潛山房都陸陸續續搬離了湯陰縣,小紅林那片土地也轉讓給了鹿山房,整個李文村內只剩下一戶李氏族人。
李大器早在三年前便在虹橋附近修建了一座新的宗祠,供奉文村房和潛山房的列祖列宗,每到新年,分布在四面八方的族人都要趕赴京城拜祭先祖。
寅時正,也就是凌晨四點,三十幾名李氏族人都穿著黑色祭祀服聚集在宗祠內,今年的主祭是李大光,隨著蔣大刀被梁山軍所殺,李大光也丟掉了縣學學正的職位,帶著老婆孩子來京城投奔李大器。
雖然李大器不喜歡這個堂兄,但還是看在同族人的份上,給了他一個差事,負責管理虹橋客棧和虹橋酒樓,每月二十貫錢,李大光的表現只能說差強人意,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酒中,不過當起主祭還是像模像樣。
靈牌龕內擺滿了上百只靈牌,都是李家的列祖列宗,只有一只靈牌不屬于李家,那就是李延慶的母親丁氏,這是李氏族人一致同意,將丁氏的靈牌放在李家靈龕上供奉。
下面是一張寬大的桌子,上面擺放在大小三牲,正中間是一把劍托,上面放著一把寶劍,劍柄上鑲嵌著七顆寶石,在燭光照耀下熠熠生輝,這正是當年先祖李璟的七星佩劍,李延慶從曹家得到,正式作為靈物放在供桌上。
“時辰已到,列隊祭祖!”
隨著李大光面無表情的一聲大喊,已經在院內排好的人群列隊走進了祭堂,李大器走在最前面,他帶領數十名族人跪倒在地上。
各家各戶的祭祀基本上都在凌晨時進行,然后是族人會餐,但李延慶卻沒有時間,他祭祀完便趕回府中,他還要去參加朝廷的新年大朝,從族祭到新年大朝,中間只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時間非常倉促,好在不光李延慶一人匆忙趕時間,幾乎所有的朝官都時間緊促。
李延慶趕到大慶廣場時,已經接近卯時了,廣場上已站滿了數百名朝官,今天是新年大朝,要求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文武官員都必須參加。
距離開朝還有一刻鐘,朝官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李延慶來到自己平時所站的位置附近,正在東張西望,后面忽然有人叫他,“延慶!”
李延慶一回頭,竟然是高深,他連忙上前行一禮,“參見高權知!”
高深已經升為權樞密院事,是樞密院的第二號人物,僅次于高俅,也算是位高權重了,他笑著擺擺手,“不用客氣了!”
他微微一笑又道:“劉錡、王貴、牛皋調京兆軍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韓世忠也升為都指揮使,不過這件事你怎么找高俅幫忙?給我說一聲就是了。”
李延慶連忙將高俅找自己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高深點點頭,“既然是老爺子的意思,那我就不說什么了,不過鄉兵當禁軍用那件事我勸你還是做得穩妥一點,否則被人彈劾,你就得不償失了。”
“那晚輩該怎么做?”
高深想了想道:“你沒事就拉著鄉兵去延安府訓練,回頭我找機會給官家說一說,讓他理解你練鄉兵的苦衷,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多謝前輩指點。”
“舉手之勞,不用謝我,好像看康王殿下找你有事,你快過去吧!”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康王趙構正在不遠處望著他,他便向高深行一禮,快步向趙構走去。
“殿下找我有事?”
“我想問問你中午有沒有時間?”
李延慶點點頭,“應該沒有問題!”
“那我們中午在潘樓茶館見,我請你喝茶!”
說完趙構轉身便走了,李延慶有點奇怪,趙構找自己做什么?就在這時,大朝的鐘聲敲響,新年大朝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