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孩子們出現在公眾場合,阿哩和阿瑟就絕對的保安迷彩,遠遠的拿著那防止鬧事的牌子在高處東張西望放哨,以前在戰地已經習慣了,他倆做得很嫻熟,阿瑟那種一有風吹草動就兔子般機警的特點用來望風真是物盡其用。
但這幾個穿著西裝襯衫的男子走到白浩南面前,他們早就瞄到了,卻沒感到有什么危險。
甚至連昨天比賽中懟了人的后果都考慮到了,這幾個人也不像,同樣是半蹲撐著膝蓋湊臉前,開口還帶著臟話,卻和昨天那年輕十號的傲慢截然不同:“老南,臥槽你瑪!”
白浩南定睛一看,簡直針鋒相對:“臥槽你瑪!老秦?!坐坐坐……你們幾個給我滾蛋,坐地上去!”
真的別指望白浩南有多斯文禮貌,何況他在面對原來圈子里的人時候還在刻意釋放這種粗鄙的風格,跟著老秦來的三四個目前藍風隊應該是助理教練、球員之類的同伴笑著真坐在人工草坪邊上,他們都是白浩南剛回江州時候經常請客去夜場那段的常客,但自從訓練營搞起來以后,白浩南已經有兩三個月沒見過他們了。
現任藍風俱樂部副總的老秦感嘆:“臥槽,都是足球,為什么藍風那邊現在冷清得鬼都沒有幾個,這里一群小屁孩踢球都這么多人看!”
白浩南毫不掩飾鄙夷:“你們瞎幾把搞有人看才怪了,我這是快樂足球快樂少兒培訓,別拿你們那惡心東西跟我比。”
老秦還是有眼光:“但是聽說你這青少兒培訓都是免費的,光靠這舉辦比賽要多久才能收回成本啊,都是虧著的吧?”
白浩南不屑:“賺錢多簡單,不想賺。”
曾經的隊醫,現在的副總也不見外,拉長了聲音:“哎喲喂……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我還從沒見過有錢不賺的孫子!”
熟人之間說話可能就是沒遮攔:“想賺錢嗎?我馬上給你支個招兒,半年幾千萬不是問題。”
還別說,坐在前面那幾個年輕人都忍不住回頭了,實在是白浩南這口吻毋庸置疑的肯定。
老秦更熟悉他:“我還不知道你那腦瓜子,你能做別人還做不了,長話短說,你這訓練營投資花了多少錢。”
親兄弟提到錢也不親熱啊,白浩南警惕:“干嘛?想來收稅啊?”
老秦上手摟他肩膀:“幾百萬都不止吧,剛回來的時候就覺得你精氣神都不同了,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你到底有多少錢,或者說你背后老板到底有多少錢。”
白浩南反而悠閑了,雙手抱著膝蓋搖:“怎么?得了花柳病想找我借錢,還是把無知少女搞大了肚子,?有話直說,猜起來累!”
老秦也沒打算兜圈子:“江州房地產做不走,藍風熬不下去了,你這邊既然有大老板,有沒有興趣拉過來做?”
白浩南轉頭看了老秦半秒鐘,啞然失笑:“房價這么貴還找接盤俠啊,今年的甲級資格保住了沒?現在甲級隊的行情價格多少?”
老秦苦笑:“你們那會兒,沒有一個億別想買超級聯賽的殼,現在掉到甲級,這價格蹭蹭的滑到了一兩千萬,大甩賣啊,怎么樣買一個?”
白浩南笑了:“這是殼的價格,一年工資、開銷各種運營多少錢?”
老秦躊躇下還是承認:“一個億吧,要想沖超引援、工資、獎金、教練團隊花費多少你清楚得很,其他場地費用還別想指望有多少票房收入。”
白浩南沒忍住搖頭的諷刺:“特么一把好牌打成這樣也是難為你們了,看看這么多喜歡踢球愛看球的人,當年藍風俱樂部那么多球迷,搞到今天連打個甲級隊都沒有票房收入,你們也真是奇葩,還不如掉到乙級隊去除名算了。”
老秦不在意他的揶揄:“老南,這個圈子怎么樣,你還不知道,大哥莫說二哥,麻子點點一樣多,我現在就一個思路,找個大企業來接盤,你我該撈一把然后洗手養老,怎么樣?只要你能找來人,肯定有搞分紅,你拿大頭,把你認識的大老板介紹過來,搞這么個訓練營都能掏這么多錢,搞職業隊啊,忽悠過來沖超啊,大把的錢……”
這等于是忽悠艾兒她媽來做傳銷,玩擊鼓傳花的騙錢游戲,白浩南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五年時間,自己的變化心里再清楚不過,而對方,假若自己依舊渾渾噩噩留在俱樂部待到現在,三十三歲的年紀打不動跑不動恐怕會更加失寵怨憤,未見得思維方式比對方好到哪里去,有點不由自主的笑世事無常焉知禍福:“老秦,我這里八塊場地,一天收幾萬,光是周末也能一年回本兒還有賺,以后都是凈賺,我再怎么吃喝玩樂泡妞,能花多少,你這給我分紅能分多少?你覺得我會扔了這不費心不費力的輕松生意,去賺那忽悠人還指不定被誰忽悠的假大空生意?”
老秦不相信有人會嫌錢多燙手:“又不是讓你丟了這里,順手介紹,你怕得罪人讓你不沾邊,只要那邊掏錢就給你分紅!”
白浩南直接搖頭:“謝謝,請我去做教練,我可能還會考慮下,拉人來進坑那就是害人,我做不出來。”
老秦打量他兩眼忍不住:“臥槽,你還真以為你能當少帥?”
白浩南笑:“現在還是C照,但我有B照A照和職業照的心嘛,而且我是想要有絕對的指揮權,不是老板胡搞瞎搞圈錢的那種,所以現在還是免了,我再能弄到錢,這會兒還沒照,買車來搞毛線啊。”
旁邊有個女的好像聽到白浩南說話,忍不住看看他的胸,再比自己的。
老秦深深的看白浩南:“老南,你個狗日的真是完全變了個人,老子還是看得出來,以前你是假老練,現在是真老練,真不把這些事情放在眼里了?”
白浩南不謙虛,但表情低調平靜:“謝謝夸獎,老秦,俱樂部副總應該做的事情是把俱樂部經營操持好,而不是成天想著賣俱樂部賺分紅,腦子里想的方向錯了,怎么努力都只會越來越糟。”
老秦的臉色變了幾下,最后站起來:“我是給你指條門路,我們好歹都跟著老陳拼搏一場,這是我們該得的。”
白浩南笑著樹個大拇指,不說話,道不同不相以為謀這句話他說不囫圇,但大概意思知道,都是成年人,這種觀念上的東西說了都不可能糾正,自己也沒這個義務。
老秦也看出來他不感冒的送客態度,轉身要走,腳步都動了,最后還是彎下腰撐著膝蓋湊近些小聲:“剛才你說半年幾千萬是怎么招兒?”
白浩南面對面凝視老朋友的眼睛,那渾濁無神的眼睛,搖搖頭:“不用跟你說,你沒那膽兒。”
老秦深吸一口氣,笑著指指白浩南,轉身帶著那幾個年輕人了,有倆還轉頭給白浩南說了再見的,另外仨看的是老秦臉色,一聲不吭的走了。
全程不說話的卡拉就坐在白浩南旁邊,這時候開口:“到底是什么招兒?我只是好奇,你知道我懶。”
白浩南笑著靠黑大叔肩膀上小聲:“去粵州找素芬的時候,才知道現在有租車公司,十萬塊的車租來一天兩百塊,十天兩千,一個月就六千,一年七萬二,一年半回本,這種車能跑五六年就不錯了,我們吹牛皮這肯定能跑十年,等于一次投資十萬,領十年的每月六千塊回報,對吧,這個起碼能說得通,其實是做不到的,但我們就按這個來開個出租車公司。”
卡拉掰手指算了好一會兒放棄:“臥槽,你們中國人算這些賬怎么就這么理所當然呢?不過這種公司能賺錢?”
白浩南詭笑:“當然賺不了,但我們就可以算這筆賬給別人聽啊,來來來,交十萬買輛車放在我們公司拿去出租,每月給您……三千塊吧,合同簽十年,你來不來?怕是投個二十萬三十萬,每個月啥都不做拿萬把塊,十年得三十六萬,這年回報都百分之三十了,躺著收錢的日子過得喜滋滋啊!”
卡拉終于明白了:“聽起來這么靠譜的公司,大把收錢以后玩消失?”
白浩南點頭:“重點就在我們要把這公司吹得像真的一樣,辦公室排場做大,員工招很多,搞很多高科技的機房、租車軟件、前期真買幾百輛車全國各地到處跑,后面天曉得十萬塊你買車沒,再加上傳銷的模式發動業務員高額提成,層層加碼,分分鐘吸引幾千萬上億的資金你信不信?”
卡拉感受著喧嘩熱鬧的現場,對中國人口充滿信心:“但這是犯罪啊。”
白浩南還是點頭:“如果告訴自己和所有參與者這不是犯罪,這就是創業,前期真的把所有錢都拿去運營買車和打,說不定這生意還能騙來投資方,做得更大更好更像真的,直到崩盤以前,這都是門大生意,做到這個份兒上,是不是犯罪已經不重要了,反正血虧也要跳樓,不如卷款潛逃,以我多年跑路的經驗,能活得很爽的。”
卡拉想想也承認:“老南,你真的不是以前那個稚嫩的家伙了。”
白浩南笑:“我也是跟租車司機聊天得出來的結果,我說這個的意思就是對我來說,賺錢不重要,如果我真想賺錢,我肯定會選擇這種方式瘋賺,說不定我還能把這事兒給做成了,但沒意義,對我沒半點意義,對這個社會更沒意義,社會亂了,你連家鄉都保不住,我最好的朋友戰友也保不住,所以我不會去參與他們這沒半點意義的亂搞足球,我只想做眼前這種有意義的。”
剛果老球星仰頭想了想,反手也摟白浩南的腰:“懂了,我陪你!”
腦子里想的路線清晰了,腳下的路亂點崎嶇點都無所謂。
現場這種成年足球杯賽熱鬧喧嘩的氛圍,和特別絢爛的兒童場氣氛相得益彰,感覺整個訓練營周末就是個游園會或者大派對,中午給周圍的農家樂、餐廳制造了大量商機,甚至還有不少人問訓練營有沒有鐘點房可以讓孩子休息睡個午覺什么的,宋娜那邊趕緊把這個后勤方面需要跟上的細節記下來,說下周就行了,這周實在是趕著把部分辦公室在板房里面安頓好就不錯了,還沒來得及打理宿舍床鋪,訓練營接連幾次高頻率的曝光,讓所有配套工作都追趕得腳后跟都要踢到背上,但忙得格外充實。
除了這一點點瑕疵,對家長孩子來說幾乎是完美的,下午有大量的孩子留在了這塊場地希望報名參加足球培訓,不就是交點食宿費,就能讓孩子周末在這里踢球玩耍,總比在家里放羊玩游戲玩手機強啊,這年頭城里的孩子只要放到街上,都有無數的危險可能,小學畢業前都還父母接送的比比皆是,而到了初中擔心的又是另一茬兒了,所以來這里真是個不錯的選擇,當周末托兒所都行,比各種補習班托兒所便宜多了。
按照白浩南的有意義,這三四百個從學齡前到十二三歲的孩子都招進來了,不算場地建設費的話,其實每人每個月收幾百塊食宿費,基本還有點小賺,但這就意味著周末得占據四塊場地打不了比賽,這每個月就等于是二三十萬的損失!
雞賊如白浩南當然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了,孩子訓練在早晚,白天就集中一塊場地給孩子打觀摩教學賽嘛,周末在這樣的氛圍里面熏陶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不覺間,江州訓練營招收的本地孩子三四百人分成四個不同年齡段的組別,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剛發現有了身孕的宋娜臉上一直掛著笑,哪怕白浩南用眼神固定她別太忙碌,這姑娘還是坐在報名點背后喜滋滋的看一排員工辦理手續,一疊聲的對完成分組的孩子雙掌合十說感謝,嗯,阿依來挨個兒贈送一枚佛牌,李文東端了一籮筐站在旁邊竭盡全力的想把事情做好。
有自己的伙伴們,白浩南就不過去了,遠遠的坐在看臺高處看布蘭克和杜爾斯做初步篩選分組,牽牛和猜曼負責帶著極個別做測試,思考這種場面終于打開了下一步該怎么辦。
這時候阿瑟從人來人往的暮色中帶來一雙中年男女到白浩南面前,說是專門找上門來指名道姓要找老爺的。
男人粗壯剽悍還有點鄉土氣,女人更明顯不是大城市的,但穿著打扮有價位,站在白浩南面前表情比較復雜:“這個培訓營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這幾乎是白浩南站在這個訓練營里,第一次聽見有人問這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