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讓溙國軍隊駐扎到遠離這個村落的地方,起碼按照野外扎營的基本要求,找個易守難攻的山坡,而不是這樣一片林中空地,更不用說到了夜晚漆黑一片的叢林中,只有這里還亮著光,多遠的距離上都能用槍支朝這里騷擾。
原本溙國軍隊是不太在意這點的,他們足有近兩百人,夜視儀、防彈背心、榴彈發射器各種遠超游擊隊的裝備實力,又熟悉防御崗哨的設置,平日苦惱的就是游擊隊老跟他們捉迷藏避實就虛,真來偷襲那才是正中下懷呢。
但白浩南這么說,阿威立刻就叫照辦,納猜更是心知肚明,只吩咐自己的勤務兵在兩三百米外的山坡上安營扎寨以后準備夜宵,想找白浩南在這原始叢林的靜謐中小酌兩杯呢。
誰知白浩南只是讓他們駐扎,自己和阿瑟、阿哩繼續在黑夜中順著最寬的山路前行喊話。
溙國士兵的熱茶都奉上了,分別戴著小頭燈的阿威和納猜聽見的卻是遙遠的呼喊,還是那么拖長音調的話語,只是多了句:“我在村口小賣部等你們!”
帶兵幾十年的納猜都動容了:“他能夠在短短幾年內,帶起那么多兵,肅清了整個邦的反政府武裝,愛兵如子這個基本法則算是做到了極致,怪不得是威少和將軍都青睞的人。”
阿威裹緊了迷彩風衣,笑了笑卻沒說話,只是朝著聲音起伏的方向多看幾眼,有點心疼或者擔憂。
納猜多有眼力:“放心!他敢去,那就是心里有把握,既然主動不要我們駐扎在村里,就是不想兩邊發生戰斗,也知道怎么找尋自己的兵。”
不過大概兩三個小時后,疲憊不堪的白浩南還是回來了,夜間叢林行走不是個簡單事兒,不光有躲在暗處的游擊隊,還有猛獸野禽,反正阿哩順手都提了兩只穿山甲,白浩南說是抓了帶回去給宋娜熬湯補身子的,阿瑟的提議,他們當初在緬北沒少靠著捉野生動物謀生,據說活穿山甲的血和甲片都大補,特別是對生了孩子的女人有用。
阿威只要看白浩南平安無事就眉頭盡展,伸頭看看趕緊讓阿哩拿去放了:“補品我買,現在穿山甲是保護動物,緬北管得不嚴,納猜叔叔他們都還要肩負捉拿保護的職責吶!”
白浩南是純粹沒這么多法律知識,聽聞居然犯法了嘿嘿嘿的笑著就讓阿哩去放了,納猜其實沒當回事,這些規則管的是普通人,但也沒廢話,招呼白浩南來喝兩杯,走了一晚上山路的白浩南也疲憊了,看看山坡下面特別吩咐加了幾盞燈,看起來燈火通明的小賣部現在空蕩蕩的無人值守,還是選擇坐到小賣部去,讓自己坐在明亮的屋檐下。
納猜膽子大,跟阿威也一起下去了,不過白浩南讓他們坐在門內,只留自己一個人坐在門廊上,阿瑟跟阿哩分坐在門廊兩頭。
原始叢林的夜,除了超乎尋常的安靜,就是敢死隊一樣的各種蚊蟲,還好阿瑟嫻熟的到周圍去找了些柴火植物,燒了幾堆火圍在左右,雖然稍微有點熏人,但也解了不少皮肉之苦。
按照阿威的思路,巴不得是二人世界,吃點燒烤喝點小酒,這才是神仙般的生活,可哪怕是他拿了軍隊廚子那精巧的野外烤爐,下細的親手制作美味,納猜還是不走開,一定要跟白浩南詳細的交流那幾年的細節,甚至從自己軍裝風衣里面扯出幾張軍用地圖,探討白浩南當年的戰法。
喝了兩杯啤酒,白浩南猜測納猜應該是得了將軍的吩咐,抓住機會了解緬北的所有情況,他還是明白這應該主要是防范,這年頭也不存在誰敢堂而皇之打到別人國土上去的軍事行動,所以只要不涉及到很關鍵的一些戰略細節,其他都能說,從槍殺那個莊沉香的制毒相好,再到后來開始從小鎮防御,如何跟莊天成火并,又是如何趁著莊天成的老巢被操掉以后,合作了政府軍開始反擊……
只要不說很多細節,白浩南其實都歷歷在目,輕描淡寫的也不難受,反而能想起來關于嘉桂的不少細節,也給納猜分享了下,算是剖析下這個思想有點簡單的姑娘和邱澤東是怎么如出一轍的,納猜就更加清楚了,畢竟毛派在這一帶傳播的時間比他年齡還長,承諾哪怕是白浩南找不到嘉桂這幫人,他也不會對他們下殺手,盡量和平解決。
白浩南很少鉆牛角尖,他的態度一貫都是盡人事聽天命,既然來了,那就盡可能的找,找不到那也是各人的造化。
所以聊得也算賓客盡歡,直到十一點過,阿威都有點小呵欠了,周圍依舊寂靜得只能聽見蟲子的聲音。
白浩南叮囑溙國士兵的防范區域不要包圍這里,僅僅保護好他們的駐扎營區就行,自己也不去帳篷睡覺,就在溙國山區隨處可見的門廊吊床上睡了,阿瑟和阿哩更是習以為常的靠在門廊邊輪流打盹放哨,阿瑟還歡天喜地的去泡了個杯面。
阿威想留下來跟這無拘無束的三人呆著,被白浩南堅決的要納猜帶回帳篷去,這種打仗的苦,就不用威少來體驗了。
這一夜都沒動靜。
清早起來吃過廚子的早餐,拒絕了軍隊的協助,白浩南依舊是帶著阿瑟和阿哩,朝著不同方向的山路喊話前行。
中午沒回來,晚上又是走得精疲力竭,坐在門廊上搭起來的小桌椅邊,反復研究了納猜的軍用地圖,確認如果能走的山路也就四五個方向,各自二三十公里到五六十公里,遠的已經越過邊境河流去了老窩,所以白浩南的計劃就是每天走個方向,盡量把自己喊話的意圖都給到,阿哩還按照他的吩咐在路上剝了不少樹皮,刻上當時的無線電臺呼號,這在軍隊里面具有很高的辨識度。
待在帳篷看了一天山景的阿威倒是幫他想了個辦法,把幾十上百根紅色布帶寫上了一個電話號碼,是專門給白浩南剛準備出來的電話號碼,這樣以后哪怕白浩南回國了,只要嘉桂他們能看見,也能跟白浩南聯系上,起碼有個溝通的渠道。
白浩南應允了,明天就按這個方法把布帶拴到山路上去,現在也得添上那個呼號。
阿瑟有點失望,他和阿哩被弄到這里來,只找了一天,就在今天的這條山路上跟嘉桂他們擦肩而過,遠遠的隔著山頭遙喊了幾句,誰知道就再也沒發現游擊隊的蹤跡了。
納猜則拿出一部衛星電話,說是可以隨時跟去特區的貴賓聯系。
白浩南打過去果然是于嘉理身邊的保鏢接的,轉給于嘉理和陳素芬、伊莎都說了幾句,比較意外的是阿依也去了,原來于嘉理干脆找了一組保姆協助陪同白連軍帶孩子玩,只要肯花錢就不是什么難事兒。
主要還是只有阿依在特區待的時間最長,白浩南去山里打仗的時光,她陪著宋娜、阿威都在小天龍寺念經,可以做個稱職的向導。
伊莎有點反常,話都沒幾句,陳素芬說主要是被翡翠中心的財富震撼了,因為現在大宗翡翠原石交易已經越來越上規模,不同貨幣結算很麻煩,進出口貿易更麻煩,外匯管理的成本很高,所以于嘉理竟然琢磨出來個易貨的方式,也就是用黃金制品出口到東南亞,換取翡翠回去,畢竟作為全球黃金消費最大市場的東南亞,一直都是國內黃金制品的出口重點,這樣基本就免除了大額資金的流動,避開了監管,但據說是今明年會有新的黃金進出口管理辦法出臺,所以于嘉理打算把翡翠中心高位出手,也有得到消息對未來不太確定,綜合考慮的原因。
但就是這種模式,陳素芬小聲說一個看起來幾平方的小鋪面小攤位,僅僅是于家派過來做總經理的表兄陪同家人順便開的鋪子免得無聊,用黃金制品來做流水,一個月能有十四億!
于嘉理是說這種黃金買賣的純利非常少,就得靠大量流動,黃金價格本來就高,幾公斤就能做到上百萬,十個億真的沒多難。
從山區賣烤雞蛋烤土豆花了十年才存了幾萬塊錢的姑娘有點價值觀紊亂,把于嘉理樂得不行,還叫她去玩一把抓,就是行業內順手一把抓金項鏈飾品什么的,看能抓多少錢。
看著滿地黃金,這個旅游項目簡直太讓山里姑娘震撼了!
白浩南只能說請四位女游客注意安全,自己這邊一直沒有找到音訊,不排除這些游擊隊潛回特區了,于嘉理說來試試看吧,這個參與了國家級命脈的項目如果能被三十幾個恐怖分子嚇住的話,那也太沒用了。
說是幾句話,還是絮絮叨叨的啰嗦了半個多小時。
掛上電話又是聊到半夜,特別是這個翡翠中心的存在,納猜也是有耳聞的,說將軍對這個真是除了嘆服還是嘆服,對白浩南、于嘉理還有莊沉香當時獨辟蹊徑的抓住了這個國家級命脈,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可又千真萬確的實現了,阿威也補充,他母親的家族都想入股參與,但現在基本上掌控在莊沉香和于嘉理手里,外國資本根本別想進入。
白浩南沒說自己本來也在其中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都很奇怪自己聽見這些巨大的財富數字,內心都沒什么波動。
只是遺憾徒勞無功的一天尋找。
但躺在門廊吊床里面的身影,到得凌晨三點鐘,慢慢處在的一片黑暗中眼底。
好像這個生理上最容易疲憊,軍人哨兵都最容易懈怠的時刻,也是白浩南和李海舟傳授給這些基層官兵的。
現在卻如同一片幽靈一樣飄在漆黑的原始叢林間,注視著那只要舉起步槍,就能輕易命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