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讓阿威帶路去軍營。
讓嘉桂看看這片東南亞土地上,起碼紙面上最為強盛的第六戰區駐軍是什么樣的狀況。
兩百余輛坦克裝甲車停放在空曠的訓練場邊,阿威還特別給白浩南指了一個角落:“剛剛從中國進口的最先進裝甲車坦克!”
白浩南頗為好奇的遠遠的看了下,但沒有靠過去,就像他給嘉桂表達的那樣,對于軍隊這種國之重器,動起來就要傷人的東西,他已經在緬北那幾年徹底消耗干凈了好奇尚武的心氣兒,深刻明白這種東西最好還是掌握在國家手里,國與國之間相互扛著不要發生戰爭,才是對老百姓最大的幸福。
聽他順口說,嘉桂默默的看,緬北地區哪怕政府軍也沒達到這樣的規模程度,更不用說那些大國了,在這些武器面前,游擊隊就像個剛出生還勉力拿著銹跡斑斑大刀的孩子。
阿威也沒點擔心泄露軍事機密的態度,還想叫陪同的副官去安排兩部坦克車來開呢!
白浩南沒興趣,那玩意兒也就是好奇,真開起來還不如選擇于嘉理的二手賓利。
若溫將軍在司令部接見了白浩南,而且一走進那片頗有點景區特色的陸軍營區大樓,白浩南敏銳的發現有不少記者媒體,連忙從阿威的保鏢那里要到一副墨鏡戴上,若溫將軍瞥見,就沒有在所有鏡頭面前和白浩南走到一起。
主要是跟嘉桂坐下來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其實全程女衛生兵都沒開口說話,她又不會溙語,將軍不會緬語和漢語,幾乎沒法交流的,但只需要擺個樣子就好,白浩南是這么在嘉桂耳邊叮囑的,女衛生兵像木偶一樣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阿威聽著攝影師的要求悄悄叫她靠近將軍才稍微有握手合影的感覺。
對曾經的革命女戰士,這種被一群異國軍官將領還有各種鏡頭媒體像圍著動物園一樣圍著的感覺,肯定非常難受,但沉默無語的嘉桂還是堅持下來了,甚至都沒有跟白浩南對視,也許是這幾年的磨練,她也不會面對大人物有驚慌失措的反應,就是漠然。
白浩南還是那身黑T恤加溯溪褲,看起來就像現場跑龍套的工作人員,一直抱著手臂站在窗邊看,觀察這個以前就有點特立獨行的衛生兵。
好像自己第一眼看見嘉桂的時候,她在那個所有人都無所事事不求上進的軍營里,顯得那么努力和與眾不同。
如果非要說,她恐怕就是出身起點太低,從山里面被招募到軍營里面,自學成了衛生兵,到白浩南打完仗,記得她已經升到了后勤衛生隊的隊長,但還是因為沒有系統學習的機會,不可能變成軍醫。
假若自己能夠再給她些機會呢?
阿威小聲翻譯那些溙語主持人的話語:“這是北部邦府的電視臺和國家電視臺來采訪的記者,會熱烈報道這起邊境游擊隊被勸服投降,然后送到天龍寺去修行的新聞事件,畢竟游擊隊已經在邊區折騰了這么久,這份功勞當然就是第六戰區我父親來獲得了,雖然他也不需要這樣的功勞,但時時保持上鏡率也是不錯的選擇,我覺得用這個功勞換取我跟你走,很劃算,你說呢?”
白浩南盡量不撩帥哥:“這不都是我該做的?你幫我那么多,有說過劃算沒?”
阿威嘿嘿笑,挨個兒給白浩南指點那些達官貴人的身份,白浩南還是瞅準機會,讓阿威去把嘉桂給帶下來,萬一這姑娘的情緒閾值到了頂點發飆,那就不太好看了。
但稍稍有些出乎白浩南的意料,低著頭過來的嘉桂臉上沒什么表情,不激動也不生氣,白浩南問她,這姑娘繼續低下頭沉聲:“打了敗仗做俘虜,如果不是因為你,只會比這個更慘,我心里清楚。”
戰場有多慘,白浩南跟嘉桂心知肚明,戰爭中的女性那就如同墜入地獄了,這更無須多言。
所以白浩南給噎了下,看著窗外的軍營,還有大樓下面的豪車,想了想才說話:“我更愿意把這個理解成交換,都從里面得到好處的交換,你做出讓他們勝利的樣子,得到給你新的身份,去改變提高自己的機會,不就是陪著照幾張照片么,我覺得很劃算啊!”
嘉桂飛快抬頭看他眼,好像是確認白浩南說的真話:“那……就沒有尊嚴了?”
白浩南回答得很快:“尊嚴是建立在自己實力基礎上的,跟這些場面比,我們的實力還差得很遠,非要談尊嚴我覺得就是矯情,我始終認為只有活下來,才有機會活得更好,然后才有資格談尊嚴。”
嘉桂看著下面浩浩蕩蕩的軍人裝甲車輛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阿威過來讓白浩南過去,他陪著嘉桂站在窗邊。
原來若溫將軍把白浩南介紹給了幾位州府議員,還有這個首府城市的市長,說是天龍老法師的大弟子,現在中國全國少兒足球比賽冠軍的教練,這次是帶著少年球隊來州府交流比賽的。
堂堂一位戰區長官,介紹這么八竿子打不上的小教練,顯得奇怪極了,但幾位官員好像遇見什么大人物,熱情的握手交談,白浩南自然也是沒尊嚴的,雖然他不知道這有什么用意,但用英語瞎寒暄幾句還是沒問題,也有記者來拍照和攝像,若溫將軍還親自張羅拍攝角度,叫白浩南摘墨鏡的時候親自動手,一看關系就好像自家人,那些官員更熟絡的約定了明天上午去球場視察下。
一時間白浩南都覺得自己像個達官貴人了。
嘉桂有站在窗邊靜靜的看,好像也不像個俘虜。
一直到應酬完這一檔子事兒,若溫將軍帶著后輩回家吃飯,才隨意的提起:“我知道中國人很在乎和官員打交道,你這個拿回去也可以在某些時候派上用場的,對不對?”
白浩南其實感覺沒多大用,一個溙北市長之類在國內有什么分量?但出于禮貌還是笑著感謝。
將軍又叮囑兒子,既然是想跑到中國去有番作為,那就要找個有發展前途的事情干下去,去年還說要搞餐飲,今年沒了音訊,多找你媽要錢啊,你經常找她要錢,滿足了她的掌控感覺,才不會催你回來!
阿威不勝其煩的悄悄給白浩南翻譯抱怨時候,聽懂了將軍語氣的嘉桂一直在大型越野車的第三排目瞪口呆,可能她理解的大人物都應該是殺伐果斷,鐵面無私的,而且還是統領這么一支雄軍的長官,誰知道回頭面對兒女時也這么婆媽,更不用說溙語那種天然溫柔了。
白浩南也得忍笑,實在是這位將軍內外反差太大。
果然再回到將軍府,阿威就先發制人的強調自己要在中國做大生意,要到不同的城市去搞溙國菜餐廳,全力以赴的找母親撒嬌要錢!
本來憋了一肚子話準備討伐兒子傳宗接代事情的將軍夫人給堵住了嘴,跟兒子軟綿綿的打嘴仗,始終沒法兇悍起來,更不用說找白浩南的麻煩了,再說跟著來的女俘虜長相也太沒有威脅了,又黑又瘦還營養不良,連女仆下人都算不上,將軍夫人都不稀得看。
肯定從未進入過這種富貴人家府邸的嘉桂確實有些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反正以白浩南的見識,哪怕當初莊沉香、莊天成的住所也只能說是黃金疙瘩做土包子的效果,和這種有家族底蘊的大佬世家差得不是檔次問題,根本就沒法比,再說連年戰亂的緬北也沒設計師和審美啊,于家那樓里都只是土豪風范。
剛剛投降的游擊隊長像個小透明坐在旁邊沒人搭理,但也沒人歧視她,還一起上桌吃飯。
將軍家豐盛但不奢華的晚餐后,阿威得意洋洋的把白浩南兩人送出來,說自己在家再磨兩天,爭取攜帶巨款一起私奔!
白浩南開了那輛沃爾沃小轎車出來,一路上得到的都是恭敬放行。
終于得到自由的白浩南還提醒了嘉桂:“你的護照手續明天就能拿到,跟著我去中國,是我給你的建議,如果你想完全自由的到處走走看看,我也能給你準備些錢,沒有誰約束你,你不是俘虜投降,當然,現在我懷疑你的獨立生活能力,我指的是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社會,所以你還是先跟著我,等你熟悉了這外面的社會,隨便你怎么走。”
嘉桂還是基本不說話,連眼睛看著外面越來越豐富多彩的城市夜景,也沒多波動的模樣,白浩南覺得她才適合去當尼姑,說不定當八戒女還能有所成就。
想起這個,白浩南掛念起自家的八戒女了,打電話給宋娜確認以后,還是先去醫院探望年輕的母親和新生女兒。
嘉桂繼續像個影子般跟著,只看不說話。
宋娜好奇這位一看就格格不入的姑娘是誰,看長相完全不是白浩南的菜啊,聽說是白浩南在緬北的戰友,還是熱情了,聊自己在小天龍寺當居士的那幾年,可惜嘉桂完全不接話,白浩南就說她在山上打游擊打傻了。
宋娜連忙驚嘆:“哦,我知道我知道,剛才新聞都播了,沒注意看臉!鏡頭上有將軍,也沒看見你……”
嘉桂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是對白浩南抱著女兒的諂媚模樣有點難以置信,就是反復多看幾遍那種。
宋娜還是會察言觀色:“他對孩子很好的,特別是他現在的事業就是培養孩子成才,能踢球就踢球,不能踢球也能培養出優秀的身體和心理健康,這是帶著菩薩心腸在行大善。”
嘉桂終于禮貌性的點了下頭,遲鈍得白浩南恨不得摁她頭使勁啄幾下,他的手機響起來,是于嘉理她們從邊境返回了,軍車全程陪伴一直送到了州府,約著晚上一起吃飯,主要是聽說他又帶了個姑娘回來,陳素芬都要拍桌子了!
知道白浩南在醫院,于嘉理又說干脆打包到醫院來吃,她們還順便給宋娜買了禮物呢。
白浩南剛剛掛了電話又響起來,是個來自國內陌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