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虞小琴的這個阿姨還知道當年的事情。可她所相信的事件真相,是虞小琴精神出了問題。
虞小琴低著頭,默默流淚,并沒有反駁。
我感覺虞小琴自己也開始懷疑這一點了。
懊悔和自責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和自己當初的想法。
我并不能反駁湯雯,只能勸她冷靜。
“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問道。
湯雯勉強冷靜下來,沒去看虞小琴,“我也不清楚……我后來才聽我阿姐說的。她在路邊公共電話接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奶奶、還是外婆……就這樣。然后就瘋瘋癲癲的了。好像一直講電話。她老公,還有我阿姐、姐夫好像都信了。”湯雯揉了揉頭,“就是順著她。還請了什么人,要給老人做法事什么的吧。我那時候自己就忙……我和我阿姐年紀差了好多。我小時候她帶我,兩個人就跟母女一樣。這是我小兒子。我之前還有個兒子,就是那段時間生病,在醫院里躺了一年多,人還是走掉了……”湯雯抓緊了自己兒子的手臂,“等我知道這個事情,她老公已經去世了。喪禮是我愛人去的。回來也沒跟我講這些。我看到我阿姐那個樣子……她那時候自己一個人租房子,也不知道住哪里,都不跟家里聯系,我阿姐報警過好幾次了。”
虞小琴的眼淚更加洶涌。
“他們兩個,后來就當女兒死了。也是沒力氣再管了。我經常去看她。等他們走的時候,就叫我將錢轉給她。他們有查,她銀行卡是一直有動的。這些年,她也不工作,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他們的存款。我上次來過一次,看到她那副樣子……我想著也算了。她都廢掉了。要是以后比我先走,我給她辦喪事。要是比我晚走,我交代我愛人和我兒子,讓他們幫忙。就這樣了。”
湯雯疲憊地說著,已經沒了剛才激烈的情緒。
虞小琴只是哭著,眼淚不停。
我想了想,覺得湯雯在這件事上并不知情,實在是沒必要將她卷進來。就讓她當虞小琴瘋了,現在精神恢復了一點,這樣更好。
湯雯對著虞小琴發了一通脾氣,看虞小琴只是哭,稍微緩和了一些口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就這樣?你爸媽原來的房子是賣掉了。錢一部分用來看病,一部分用來辦喪事了。發票我都留著。賣房子是她自己賣掉的。我后來將錢都打給你了,還把發票發到你手機上了。你也沒回復。”
“對不起……”虞小琴輕聲道。
“你這話不應該跟我說。”湯雯有些哽咽,“你好了,就好了。等明天,我帶你去墓地……你該跟你爸媽好好說說……”
虞小琴點頭。
湯雯有了離開的意圖。
她和虞小琴大概是沒什么感情了。二十年前,可能她們感情不錯,虞小琴的母親和湯雯家常有來往。但這二十年,再深的感情也消磨光了。
虞小琴已經不年輕,也步入了中年。湯雯恐怕都退休很久,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后者看起來精神,可剛才激烈的情緒,已經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她兒子攙扶著她,表明了去意。
我給胖子他們打了眼色,讓他們盯著虞小琴,自己送湯雯母子出去。
樓里面聲音嘈雜,樓梯也不好走。
小心翼翼地下樓,又要從那狹窄的墻壁縫隙中鉆出去。
一鉆出去,好像就到了另一個世界,周圍一下子清凈了。
湯雯回頭看了一眼。
“還麻煩你送我們出來。”湯雯的兒子向我道謝。
“沒什么。不好意思,讓你們特地跑一趟。”
“不用不用。這其實是我們家里的事情。謝謝你們關心了。我那個姐姐……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可能還不會好。”湯雯兒子再次道謝。
湯雯沒說話,有些困倦的模樣。
他們是開車來的,車子就停在路邊。
我和他們告別,正要目送他們上車離開的時候,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讓我們三個都停下了動作。
我身體僵硬,慢慢轉過頭。
就在我左手邊,距離不過五米的地方,一個紅色的電話亭矗立在那里。
來的時候,還有剛才,我都沒有看到電話亭。
電話亭上附著著的陰氣,也證明了它的問題。
鈴鈴鈴鈴鈴鈴……
鈴聲急促,像是在催促人趕快去接電話。
湯雯的兒子很驚訝,茫然道:“這里怎么會有個……”
湯雯的臉上也有茫然,但下一秒,她就臉色發白了。
“你們先走吧。”我呼了口氣,對他們露出一個笑容,“上車先走吧。回去后,給我打個電話吧。”
湯雯兒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湯雯定定看著我。
“沒什么的。這個我會處理的。”我說道。
湯雯側頭,看向了電話亭。
電話亭里是空的。因為位置的關系,我看不到它背面的廣告箱。只看電話亭內部,和虞小琴之前進入的電話亭一模一樣。應該是同一個電話亭。
我跨了一步,擋住了湯雯的視線,“湯阿姨,先回去吧。”
“媽……”湯雯的兒子有些不安。
湯雯咬了咬牙,“有什么好怕的!我倒要看看——”
“湯阿姨。”我提高了音量,“請您先回去吧。這事情,我會處理的。”
“你……”湯雯看著我。
“抱歉,之前沒有說實話。我其實認識虞小琴當年找的那個人。他們失敗了,沒有解決虞小琴的問題。”我苦笑道,“湯阿姨,這件事,請您不要管了。不然,我打電話請您來,您要是出事的話……”
“我出事,也不是因為你的電話。如果都是真的……”湯雯閉了閉眼睛,“如果小琴這些年沒有發瘋,她是一直在找……我想要聽聽……”
“湯阿姨!”我皺起眉頭。
湯雯的兒子也拉住了她,“媽,你別鬧了!你……”
“我不是胡鬧。我都這把年紀了。你大了,你爸也挺好的。我還有什么好怕的?阿姐就那么走了,小琴又是那樣……”湯雯呼了口氣,看向了電話亭。
我看到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猛地轉頭。
電話亭內還是空的。
“媽!”湯雯的兒子喊了一聲。
我的余光中,就見湯雯從我身邊沖了過去。
她跑得很快,根本不像是剛才那個疲憊到露出老態的女人。
五米距離,她一眨眼就沖到,雙手按在了電話亭的玻璃上。
我和湯雯的兒子追了上去。
我們兩個大男人,都遲了一步。
電話亭的門自動打開了,湯雯一跨步,就踏入了電話亭內。
門砰地關上。
我們兩個死命掰扯、敲打,一時都無法打開門。
湯雯身體顫抖著,抓住了話筒,拿起來的時候,還差點兒將話筒給摔了。
但她仍然是成功接聽起了電話。
嘈雜的電話鈴聲消失了。
我看到湯雯臉上淌下淚水,嘴唇哆嗦著,情難自已。
她的口型……
“jun……jun?”我念出了聲。
身邊的男人僵住了。
我看向他,也看到了他面前玻璃上的倒影。
電話亭內,湯雯的身邊,好像站著另一個人……女人……老太太……
“是姨媽……俊俊……是我之前那個哥哥的名字……”男人結巴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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