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出了王府大門之前,王順都極力的向張越和劉進炫富。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奇珍異寶拿出來越多,他的未來就可能越悲慘。
名字被大漢皇孫記到了小黑本上,還能討得了好?
出了王府,乘上馬車,張越與劉進立刻榆樹里,繼續旅途。
“張侍中,這商賈之利,真有那么豐厚?”坐到馬車上后,劉進想了很久,終于對張越問道。
“當然……”張越的腦海中閃過《史記。貨殖列傳》和《漢書。食貨志》字,他想了想道:“臣聽說,坊間有傳言:若利不及什二,則非良業……”
“兩成利潤都非良業!”劉進有些不可思議了。
“當然!”張越心平氣和的道:“錯非工商之利,如此顯著,大司農何以支撐至今?”
現在大司農的鹽鐵收入,都快趕超口賦收入了。
穩居國家財源的前三甲,地位幾乎不可動搖。
為了讓劉進有更直觀的認知,張越想了想,便對他道:“如今天下人口數千萬,僅僅是每人每歲消費一百錢的商品,就是數百萬萬的一個市場……”
“更何況自博望侯鑿空西域,西域三十六國及其遠方之國的市場,也漸漸為漢商賈所洞開!”
如今,絲綢之路已經開始成型。
從長安出發的漢室商人,運著大批貨物,轉賣至西域,由西域倒手,經過康居、大夏,販往身毒、安息、大秦等地。
新興的絲綢之路,一下子就引爆了整個世界的商業熱情,創造了無數商業神話。
劉進聽著,嘆道:“可憐良善躬耕之民受貧窮之苦,而經商賤業之人,卻可坐享如此富貴……”
這也是大多數漢人貴族士大夫在見到了暴富的商賈們的夸張排場后的第一反應——一群賤業賤籍之民,卻富貴比擬公侯?干死你!
“殿下所言雖是,但有些偏激了……”張越輕聲道:“臣聞:洪范曰食,二曰貨,周書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虞不出則財匱少!昔在春秋,管仲用輕重之權,以魚鹽利,輔佐恒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孔子贊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袵!”
“可見古代的圣王與先賢,皆無輕商之念,真正輕商之人,還是自秦開始……商君以為商人亂法非民,乃以酷法禁絕,佐以打壓、歧視之制……”
“然而……商君卻想不到,向富之心,求富之念,乃人之本性,酷法也好,苛政也罷,都不足以嚇退人民心中對于財富的渴望與追求之念……”
“秦國七世之間,就有烏氏倮、寡婦清的豪富之人,財富足可敵國!”
“至秦王政,又有呂不韋,以‘奇貨可居’而入主秦朝社稷,自詡亞夫……由此可見,商賈與工商,是殺不光也禁絕不了的!”
“臣以為……”張越看著劉進,微笑著道:“既是如此,何不學大禹治水?”
“堵不如疏?”劉進呢喃著。
“然!”張越笑道:“堵不如疏,疏不如導,商賈壞民風,傷農事,天下皆共見,以臣來看,朝廷宜當建一官衙,指導和監管商賈諸事,如有不法,如有偷稅者,皆嚴懲之,而守法納稅積極者則表彰之……如此便連賈人也得教化,也能知仁義忠恕……”
聽著張越的話,劉進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但他旋即就想起了一些事情,垂頭喪氣的道:“若如此,恐怕天下人難服!”
是啊,桑弘羊也就玩了一下鹽鐵官營,干了一下均輸之事,插手了一下商賈的囤積居奇的事務,就已經被噴了個半身不遂。
若再來一個專門對口管理商人的中央機構。
別人不知道,但谷梁學派一定炸鍋。
齊魯梁楚的大商賈也肯定不干。
這事情鬧騰起來,影響太大了,不是現在的他與張越可以把控的。
張越自也明白,法家在戰國花了兩百年時間,將仇商和歧商的精神寫進了諸夏士大夫貴族的骨髓之中。
要改變天下人對商賈或者說工商業的看法,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工作。
西元前落后的生產技術和社會模式,也難以容忍,一個國家內部有太多脫離了生產,特別是糧食生產的人存在。
張越可不會忘記,明朝中后期,僅僅是因為江南地區發達的手工業,特別是織造業的興盛,就直接導致了明朝的崩潰。
因為,江浙一帶的土地,有太多被改種了桑樹。
所以,當地的糧食產量逐年暴跌,到了后期甚至需要從湖廣進口糧食。
當北方遇到小冰河,干旱不斷。
明王朝脆弱的統治立刻就土崩瓦解。
所以,在中國想要發展工商業。
首先也是最主要要解決的一個問題,不是資金、法律、制度和環境。
而是糧食安全。
只有中國的糧食能夠大大富裕,并且有著好幾個穩定的產糧區的時候,中國才有條件去玩工業化。
不然,任何不顧糧食安全去搞工業化的人,都是在耍流氓。
好在,張越有這個本錢。
有著空間之助,只要推廣得利,帝國的糧食產量在未來十年翻番,指日可待!
糧食產量跟上去了以后,就意味著,可以解放出很多富裕人口。
這就有了玩工商技術的基礎了。
這么一想,張越就信心滿滿,容光煥發的看著劉進,道:“殿下不用著急……”
他意味深長的道:“臣曾聽一位長者說過: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劉進聽了,也是眼神一亮,對張越深深的看了眼。
接下來兩天,張越與劉進沿著直道,一路向南,走訪了十余個亭里,考察了枌榆社、新豐鄉的許多戶農戶、豪強之家,同時將兩條流經枌榆社、新豐鄉的河流和幾條溪流的流域流向都繪到了布帛上。
等他們來到新豐縣縣城的城門口時,記錄的考察文牘和河流圖,已經塞滿了整整一箱子。
這一路行來,張越與劉進最大的收獲,就是對走過的地區,有了第一手資料和印象。
現在,新豐縣的枌榆社與新豐鄉,不再是兩個模糊的印象。
而是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亭里,一戶戶熱情勤勉的農戶以及一個個或豪爽或吝嗇或奸利的豪強之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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