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侍中,下官剛剛得到消息,博望苑賓客文斌、陳盛,自殺未遂……”于己衍帶著人,找到剛剛起床,正在準備吃早點的張越說道。
“自殺未遂?”張越皺起眉頭,有些不是很開心。
“是的……”于己衍低頭道:“據說是欲用白綾自縊,為博望苑宦者救下……”
張越輕輕嘆了口氣,道:“怎么不約而同都用了白綾自縊?為何不是投井?難道是因為水太涼了嗎?”
于己衍顯然get不到水太涼這個梗,但他也不傻,知道這是人家的脫罪之法。
這是要逼迫自己為了名聲,不得不放他們一馬。
潛臺詞也很明顯:人家都要自殺了啊!你們為什么要咄咄逼人至斯?非要逼死人不可嗎?
不得不說這一招很狠辣啊!
至少于己衍聽說了這個事情后,也猶豫了起來。
“京兆尹心軟了?”張越看著于己衍問道。
“下官不敢不心軟啊……”于己衍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拜道:“若下官窮追不舍,豈非落人話柄?且,其既已自殺過一次,恐怕送去廷尉,也難以裁斷!”
確實如此,自從引入春秋決獄后,漢代官吏判案就流行自由心證了。
像那文斌、陳盛,自殺未遂,再送去廷尉衙門后,廷尉可能也會心軟,撐死了也就罰點錢。
哪怕張越施加壓力,判他一個死刑,也會準許以金贖之。
到頭來,恐怕別人只是罰點錢,而自己的名聲就不好聽了,劃不來!
但張越棄肯如此罷休?
若被他們得逞了,谷梁的渣渣們遇事就自殺,甚至進而點亮了騙廷杖這個天賦,那不得惡心死?
哪怕是為了防微杜漸,也不能這樣輕易饒過他們。
稍稍想了想,張越就道:“既然如此,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如今鍵為、珠崖、詹耳之間正是用人之際,京兆伊何不上書家上,請遣文斌、陳盛為此三郡之吏?……”
只要張越還活著,還有權柄,他們這輩子都別想離開了!
于己衍聽了,立刻高興起來,拜道:“諾!下官這就去給家上上書……”
日至正午,長安的氣氛忽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一個個勛臣列侯的府邸,一條條小道消息不斷流傳。
“聽說了嗎?”
“那個張蚩尤又殺人了!”
“谷梁學派的江升差點被他氣死了!”
無數人聞之,小心肝和眼皮子一起跳的跟上岸的鯉魚一樣,就差沒有撲騰撲騰幾下了。
江升乃是太子之師,自入博望苑以來,深得太子據敬重,在博望苑中又是主場作戰,怎么碰到這個張蚩尤就屢敗屢戰了?
“以后遇到張蚩尤,切勿挑釁,膽敢惹禍者,休怪為父不救!”當下就有很多人將自己的子侄叫過來,訓示一番。
沒辦法,那位侍中官,如今已經是惹不起也不敢惹的存在了。
沒看到那些得罪他的人,現在都成什么了嗎?
這個人的地位和權柄,分明已經超脫了侍中官的限制。
在圣眷未衰之前,他就是bug!
就是祖宗!
家里面的子弟,萬一不開眼,惹到了這位主,那就慘了!
要死全家的!
所以,先警告和告誡,免得出了事,禍及全家!
但另外一些人的眼睛卻忽的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聽說,這位張子重年不過十八,尚未婚配?”許多人的心里一下子就癢癢了起來。
這是現成的金龜婿啊!
本來,沒有人敢去打這個侍中官的主意,畢竟,歷代以來漢家天子們喜歡誰,就嫁個女兒或者姐姐妹妹過去親上加親。
但現在卻是不一樣。
當今的眾多大漢帝姬,基本上不是已經嫁人了,就是年紀大的都能做這個侍中官的母親。
而待字閨中的,又僅得一位南信公主殿下。
可這位殿下,年不過歲,要嫁人起碼也要再過幾年才行。
于是……
這不就是機會了嗎?
雖然說,宮里有傳言,這位張侍中乃是留候之后,張辟疆子孫。
但是……
張辟疆那一脈傳到他這一代,就只剩下他這么一個獨種了。
換言之,這個侍中官的家族很單薄。
如能嫁女過去,那就可以借到對方的資源了!
一個深得天子、長孫甚至太子喜歡的女婿,對于自己的仕途幫助有多大?
只是想想,很多人就已經難以按捺了!
當然,除了畏懼和想要逢迎的人,自然也有帶著敵意的人。
“此子決不能再留了!”某個奢華的豪宅之中,一位頭戴冠琉的貴族,咬牙切齒的說道:“他若再活著,太子就可能要疏遠谷梁了!”
他自不是谷梁學派的人,更不是谷梁學派的支持者。
但問題是,誰都知道,當今天子不喜歡太子,泰半是因為谷梁學派的緣故。
換言之,若太子疏遠了谷梁,天子會不會改變主意,對太子露出笑臉呢?
若太子順利即位,大家又該怎么辦呢?
不用去翻歷史書,只需要回想一下,先帝即位前后,漢家政壇的變化,就能知道了。
先帝即位,先抄鄧通,后放張釋之。
太宗名臣衛綰,靠著拼命跪舔和逢迎,才終于撿回一條命。
這位太子雖然寬厚,但等他當了皇帝后,誰知道他會不會變?
以高帝之雄才大略和胸襟,尚且坐了天子以后,都要疑神疑鬼。
何況其他人?
所以,不能坐以待斃!
“昌邑王、燕王和廣陵王馬上就要回京朝覲了……”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拜道:“君候或可從三位大王身上想辦法……”
這話一出,這貴族立刻就眼前一亮。
當年韓嫣就是死在了回京朝天子的江都王劉非手上!
如今,雖然沒有了王太后,但有衛皇后啊!若有一位大王,抓住一個有利時機,譬如天子不在宮中時,忽然向衛皇后哭訴,求殺‘侮辱’他的張子重。
衛皇后即便不會答應,但也會多少照顧一下這位大王的面子。
長平侯衛青,當年不就就差點死于宮中的宦官之手嗎?——若不是公孫敖相救的話。
只是,該如何策動三位大王之中的一位來做這個事情呢?
又該如何安排?
這位貴族思索片刻后,道:“來人,為我備車,我要去光祿勛求見光祿卿!”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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