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七十五節 震撼(1)

類別: 歷史 | 秦漢三國 | 我要做門閥 | 要離刺荊軻   作者:要離刺荊軻  書名:我要做門閥  更新時間:2018-03-08
 
對于公羊學派來說,不,應該說是,對于所有的士大夫而言。

怎么限制君權,是一個從漢室建立開始,就橫亙在他們面前的命題。

董仲舒發明天人感應,引入陰陽學家的五行理論,通過一個大而化之,擁有感情的天來制約君權。

用春秋的災異,進行恐嚇。

以達到讓君王畏懼和害怕,從而自我約束的目的。

只是……

隨后的事實證明,皇帝只想要對他統治有利的大一統。

至于天人感應?災異說?

他是直接拋棄了的。

董仲舒生前,就被當今和他的弟子呂步舒,聯手上了一堂課。

自那以后,董仲舒再也不敢隨便談論災異了。

而現在,若張越所說有確證,那么……

大家手里就有了一張新的牌了!

但其他人,卻更在乎張越所言的所謂‘古之君卿大禮’。

諸夏民族,自古是禮儀之邦。

而對漢代儒生來說,他們做夢都想要恢復禮樂!

為什么?

因為,直至如今,世人公認,現在依舊是禮崩樂壞的世界!

秦末的戰火,幾乎將春秋戰國數百年的文明發展成果付之一炬。

戰爭夷平了數不清的繁華大邑,毀滅了無數傳承悠久的古老家族,更令無數禮儀失傳。

叔孫通為漢制禮法,攪盡腦汁,也只制定了一套不倫不類的大朝議。

至于其他禮法?

抱歉,沒有功夫去做。

于是,漢季不僅僅缺失了古代的君臣禮儀。

更缺失了那些重要禮儀的程序。

就連當今天子封禪泰山,所用禮法,也都是靠著向齊國的老人打聽加自己開腦洞搞出來的。

所以,后世的司馬光,因此捶胸頓足,在資治通鑒里責備叔孫通:惜夫,叔孫生之為器小也!徒竊禮之糠枇,以依世、諧俗、取寵而已,遂使先王之禮淪沒而不振,以迄于今,豈不痛甚矣哉!

百年后,大儒劉歆寫信給揚雄,對此同樣痛心疾首的說:“今……有鄉禮二、士禮七,大夫禮二,諸侯禮四、諸公禮三,而天子之禮無一傳者……”

東漢鴻儒王充,同樣對此深表痛心,其在著名的經典中說道:“案今禮不見六典,無三百六十官,又不見天子,天子之禮何時廢?豈秦滅之哉?”

在恢復禮法,重建禮樂這個事情上,不分今文古文,都是相同的——不惜一切代價,找一切機會,也要重建禮樂。

蓋因為,這不僅僅關系到他們的自身利益,更關乎他們所共同認定的價值觀。

如今,張越言之鑿鑿,所謂‘古之君卿大禮’。

若能證實,恐怕除了左傳外,人人都將無比高興!

張越微笑著,轉過身去,看向那個老儒生,長身拜道:“不敢欺瞞zhang者,小子偶從蘭臺所遺舊秦七百余萬片殘簡之中,發現了數十片秦人自楚所得的簡書,雖然很多都被戰火所焚燒,字跡模糊不清,但小子還是從中整理出了一篇較為完整的簡牘,其為楚國所記鄭國史料,晚輩命名為……”

后世的清華簡,張越在網上看過許多整理出來的內容。

而蘭臺和石渠閣之中,藏有蕭何當年從秦阿房宮廢墟之中清理出來的成千上萬片殘簡。

蕭何在世時,動用了舉國之力整理了其中百余萬片,并在這些殘簡的基礎上,重建了漢室的制度和法律。

只是剩下的,就再沒有人有這樣大的毅力和功夫去整理了。

一直以來,都藏在蘭臺和石渠閣。

故太史令司馬談在世時,曾花費無數精力整理和重建它們。

其子司馬遷繼任后,為了編纂,同樣將全部精力投入其中。

可惜……

這個工程量實在太大了!

大到,哪怕司馬談父子不吃不喝,用盡一生,也無法完成。

事實上,他們父子兩人一生只整理其中不過一成的殘簡。

即使如此,也讓司馬遷得以寫成號稱無韻之離騷,史家之絕唱的史記。

但,剩下的那些殘簡,在司馬遷死后,就再無人過問了。

等到西漢王朝滅亡,王莽篡漢,以及隨后的新王朝毀滅,戰火重燃。

這些蕭何花費無數精力,從秦代廢墟搶救出來的典籍,大部分被付之一炬。

剩余的一小部分,為東漢繼承。

三國時代,董卓火焚雒陽,這最后的遺存,也消失無蹤。

不得不說,這是諸夏民族文化的莫大浩劫。

而現在,作為穿越者,張越自然明白,那些殘簡的重要性。

正好,有空間在手,只要他想,幾乎可以將任何見過的文字,全部記憶下來。

于是,他就去了蘭臺,將藏于蘭臺的兩百余萬片殘簡,整理了一番。

雖然因為時間太少,暫時只整理了大約十幾萬片。

其中只有七千多片,能夠辨認或者有研究價值。

但這已經足夠了!

因為,他從這些簡牘里,找到了小半部楚國史書。

其中,正好就有。

總計二十一支竹簡,差不多一千兩百字,雖然都是以大纂寫成的,且散落在數以萬計的簡牘之中,錯非張越,開了外掛,不然其他人再強也無非將它們整理起來。

也正是因此,張越才有這個底氣。

當然,其實哪怕沒有找到這篇簡牘,張越也能‘發明’一篇。

反正,蘭臺堆磊的簡牘,成千上萬,大部分都沒有人關心。

他隨便在里面找幾個已經字跡模糊的簡牘,再做舊一下,誰能知曉?

這個時代沒有后世的那些測定技術,基本上是不可能有人搞清楚的。

眾人聽著張越的話,一下子就都激動了起來。

那個老儒生甚至淚流滿面,哭著說道:“其文安在?愿侍中與我一閱……”

再沒有比士大夫們更關心這種事情的了!

關乎禮法,誰不重視?

也正是因此,古文學派,才會層出不窮。

只是,古文學派的大部分所謂‘古文經典’,出現的太蹊蹺,而且,其文法、用詞和經義,都和現存的今文學派的經義,背道而馳。

很難讓人信服。

但石渠閣和蘭臺的殘簡就不一樣了!

眾所周知,秦始皇雖然焚書坑儒,盡毀六國史書。

但是……

他沒有做絕,當年他曾下令,將六國史書和其他所有搜集到的諸子經典,運到咸陽,藏在阿房宮之中。

是項羽的那一把大火,葬送了這些珍貴史冊和先賢智慧的結晶!

大量的珍貴史冊與先賢典籍,幾乎都被焚燒的干凈。

其實儒家,還不是最慘的。

真正悲劇的是墨家與楊朱學派。

墨家的著作,現存只剩下了一書,其他經典,特別是在秦國的相夫氏之墨兩百年的心血結晶,全部被毀。

楊朱學派就更慘了。

連渣都沒有剩下來……

張越這次整理簡牘,就整理出了大量相夫氏的殘簡。

其中記錄大量技術和先人的智慧結晶。

有不少,完全可以在現在復制出來,依然能領先世界!

張越聞言,微笑著道:“蘭臺殘簡,國家機密,漢家制度不許外傳……”

“不過……”張越面朝建章宮方向拱手拜道:“天子圣德,許小子可以抄錄部分……”

他從懷中摸出一張白紙,遞給那老儒生:“zhang者請看,這就是小子所抄錄的一文……”

那老儒生幾乎是顫抖著雙手,上前接過那張白紙,將之打開來,看著上面的文字,只是讀了一遍,就笑著哭起來:“是先王之書也,是先王之書也!”

先秦的史書,其書寫是有其公式和規格的。

其文字、詞語的用法,都與現今大不相同。

而恰好,這位老儒生是專門研究和鉆研先秦典籍的老人。

只是看一遍,他就知道,這是真的!

因為,現在的人,幾乎無法再模擬古人的文法和寫法了。

不是因為能力不行,而是時代背景不一樣,就算勉強模擬,也模擬不出那種風骨和氣度來。

更不提這紙上不僅有文字,還繪了副圖,正是鄭武公去世后,鄭國人卜于宗廟的卜噬圖。

這就更做不得假了!

而其他認識這老儒生的人看到這個情況,紛紛湊上前來,拜道:“王公,請予晚輩一觀……”

老儒生看了看張越,在得到張越同意后,將手里的紙張,遞給了其他人,讓他自由傳閱。

眾人看了一遍,眼中都滿是震撼。

“是真的……”眾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沒有辦法,紙上的文字,不僅僅行文和用語,幾乎和大家所讀的其他古代經典如出一轍。

更重要的是,其中鄭武夫人所規勸孺子的話,完全符合其當時的心態。

只是,終究,這紙上的文字只是手抄的。

在沒有見到蘭臺殘簡,親眼看到那些用戰國大纂寫成的文字前,沒有人敢下定論。

畢竟,茲事體大!

眾人相互看了看,然后不約而同的面向張越,拱手拜道:“侍中公,吾等這就去向天子請命,請入蘭臺,一觀簡牘原貌!”

張越自然微笑著點頭,道:“小子與諸公同去……”

至于楊宣?

他此刻,已經成為了路人,變成了配角。

在如此大事面前,他和他的左傳學派,已經變得微乎其微了。

沒辦法!

在重建天子之禮,重建王道禮法的大事面前。

區區左傳學派的生死存亡,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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