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永始元年五月初三。康居王都蘇薤城。
這座舊日的康居王都,如今已經淪為了修羅場。
匈奴鐵蹄,在三日前,踏破了這座城市的最后防御,攻入王宮,將康居國王、王后、丞相以及無數貴族全部趕進一個宮殿,然后一把火燒死。
接著,就是匈奴人的狂歡了。
燒殺搶掠,勝利的匈奴人,在這座城市中肆意的發泄著自己這許多年的憋屈。
被漢朝像狗一樣攆了幾十年后,現在,匈奴人重新找到自己的驕傲與勇武。
康居,這個人口數十萬的大國,連匈奴騎兵十天都不能阻擋,就被匈奴大軍,摧枯拉朽一般的滅亡。
國王、王后、貴族,全部燒死。
康居人數百年的積累,全部落入匈奴手中。
僅僅是牲畜,就有牛羊多達百萬之巨,更有三十萬匹各種馬匹。
除此之外,還有黃金、美玉、白銀、絲綢不計其數。
“差不多可以封刀了”李陵站在王宮城頭上,對著衛律道:“勇士們應該差不多已經發泄完了”
城破后的屠殺,是李陵親自下的命令。
這是為了激勵士氣,尤其是他的本部的斗志。
因為他很明白,他麾下的匈奴人,全是強盜、土匪。
他們在西域被漢朝軍隊壓了這許多年,經歷了數不清的挫折與打擊。
如今,剛剛脫離漢朝的陰影,需要一個途徑來找回自信,樹立信心。
再沒有比康居王都更適合的地方了。
“少卿不說,我也準備下令封刀了”衛律點點頭道:“我們不能在這里久留”
康居的牧場和土地雖然富饒,但距離漢朝,還是有些近。
從漢朝的輪臺出發,騎兵可能只要三個月就可以殺到蘇薤城。
所以,還是得再遠一點。
“您打算將王庭建在何處?”衛律問道。
李陵笑了笑,望向南方,那月氏王庭曾經所在的地方溈水!
“我打算南伐月氏,斬草除根!”李陵輕聲道:“先取其溈水祖庭,宣告吾等大軍到來,再將王庭立于彼處,傳使四方,命各國皆來朝貢!”
“少卿是打算在溈水建國,然后徐徐圖取月氏之土,并進入身毒嗎?”
“有這個打算!”李陵點點頭,道:“然而,也不能全然如此”
“西域的烏孫,恐怕拖不了漢朝幾年”
“一旦漢朝人穩定西域,再打敗和消滅漠北匈奴各部”
“萬一那位漢朝丞相還不滿足,派兵西征的話”
“這么點距離,恐怕難以拖住漢朝大軍啊”
若是過去,從溈水到玉門關,起碼兩萬里的距離,足以讓漢朝大軍的補給線難以維系,他將王庭立于溈水,圖謀月氏與身毒,在這遠西建立自己的國家,甚至稱帝為皇,完全可以高枕無憂。
然而,如今卻是不行了。
因為,漢朝騎兵現在已經具備不依賴后勤補給,就可以打穿這個距離的能力。
以漢人在疏勒之戰的騎兵表現出來的作戰能力,只需要兩萬人,帶上四萬匹馬和兩千輛武剛車,他們就可以沿途以戰養戰,通過威逼沿途王國、部落供應糧草,毫不費力的追殺過來。
即使漢朝人出于穩重,不愿行此險策,他們也可以在壓服烏孫,全有西域后,在大宛建立前進基地,囤積糧食與物資,逐步的集結兵力。
準備個三五年,就可以發動一場數萬大軍的遠征,跨越山海,來追殺他們這些匈奴余孽。
李陵知道,漢朝人一定會來的。
因為,他能順利的不受限制的帶著自己的主力和家當,離開西域,是漢朝的那位丞相故意為之。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他來當刀子,幫漢朝人清除西征的障礙。
然后漢軍就可以打著追殺匈奴余孽的旗號遠征過來了。
故而,溈水是很不安全的。
甚至就連月氏、身毒,恐怕也不足以阻攔漢朝騎兵的馬蹄。
“我聽說在康居以西,有大國曰安息,有地方數千里,人口數百萬之眾,與漢相距更是足有數萬里”
“待取溈水之后,我意一面南伐月氏,一面西伐安息”
“若能得取安息之土,則率眾遷之,以為立國之地也!”
衛律聽著,也點點頭,道:“少卿思慮果然縝密”
“只是那安息之國,既然有如此廣大。恐怕也未必好相與吧?”
“不然!”李陵笑了:“我聞舊日月氏也曾伐安息,多有大勝,更曾強迫安息王納土輸金乞和!”
“連月氏人都能打敗,何況吾等麾下這數十萬勇士?”
“必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這樣啊”衛律低下頭來,想了想,道:“若是如此,少卿與吾,或可在安息找到一塊立身之地”
“只是”衛律抬起頭來,看著李陵,道:“吾等既然已經棄西域而至此”
“少卿,我以為,匈奴王庭與單于,或許都可以放棄了”
李陵聽著,輕輕點頭。
只是,若拋棄匈奴的名號,又廢掉單于的話,該用什么名義呢?
還有,這個新的組織,誰來做老大?
更具體一點,未來若是拿下安息,建國稱帝的是他李少卿還是衛律?
這就值得深思了。
想到這里,李陵就道:“衛兄,此事暫且不急,待拿下溈水后,再做計較!”
衛律聽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神色。
他心里清楚,其實拿下溈水后,他和李陵現在抱團的情況,恐怕就要迎來逆轉了。
說不定,他和李陵還會兵戎相見。
這很好理解,天無二日,地無二主。
但如今匈奴西征的隊伍里,卻有他衛律與李陵兩個系統。
李陵以其本部加堅昆國騎兵為主,裹脅疏勒、車師、尉黎、且末等舊日仆從軍。
而他衛律,則以從漠北帶回來的匈奴王庭騎兵以及丁零騎兵,加上一部分投效過來的西域貴族、匈奴騎兵。
當然,或許也不必真的兵戎相見。
還有一個解決方案一個人向西,去征服安息,一個人向南,深入身毒,建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