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康居蘇薤城。
盡管距離匈奴遠征,已經過去了十余年。
但這座城市,依然沒有走出戰爭的陰霾。
匈奴人的主力,雖然早已經離開,但他們留下來的人,依然在這里耀武揚威的行駛著統治。
而且,和那些繼續西遷的人不同。
留在康居的,大都是當年西遷匈奴的死忠派。
他們不愿放棄對匈奴單于的忠誠,但也不敢和李陵、衛律兵刃相對,更不敢回頭去懟強大的漢朝。
于是,便留在了康居,建立了全新的單于庭。
如今的單于,就是過去匈奴日逐王先賢憚的侄子犁胡。
犁胡將自己的王庭,設在了蘇薤城的北部,楚河之畔,借此遙控整個康居,帶著一萬多的匈奴人,鎮壓和奴役著超過三十萬的康居人。
自然,僅靠匈奴本身,很難完成這樣的任務。
于是,匈奴人便大力扶持占康居人口少數的浮屠教,放縱教派斗爭,甚至挑起教派斗爭。
使自己處于一個裁判的地位,而不是參與者的地位。
果然,這個西遷的匈奴小政權,立刻就站穩了腳跟。
康居的土著,陷入了連年不休的內斗與仇恨中。
以至于,十余年后的今天,康居人的人口,非但沒有增長,反而倒退了。
倒是匈奴人的數量,從最初的男女老少加起來一萬多,迅速增長到如今的五萬丁口。
控弦足有八千!
于是單于犁胡,正兒八經的重建了舊匈奴的萬騎制度,將自己的王庭主力分為左右兩個萬騎。
左萬騎坐鎮楚河,鞏固根本。
右萬騎出溈水,經略月氏故地。
在衛律遁入身毒,李陵遠征安息的如今,匈奴在中亞的這些遺老遺少一下子就混的風生水起。
拳打塞人,腳踢土著,好不快活。
若一切不變,或許百年之后,在這楚河與溈水之間,說不定能崛起一個新的帝國。
可惜,他們注定等不到那一天了。
“漢朝人要來了……”犁胡看著自己王帳中供奉的黃金佛像,深深的嘆了口氣:“佛陀終究沒有保佑我啊……”
就在昨天,一支一直游牧在烏孫與漢控制區域邊緣的部族,忽然西逃。
然后,甌脫騎兵們也跟著陷入恐慌。
已經有證據顯示,漢朝的軍隊,已經正式跨過了他們在過去十余年一直沒有跨過的楚河。
而且,這一次,規模龐大。
光是先鋒,恐怕就有兩個騎兵校尉。
此外,還有著大批大批的西域仆從軍。
“走吧……走吧……”犁胡倒也光棍,他對自己的貴族們說道:“此地已不可再留了!”
“傳令下去,各部馬上收拾牛羊,帶好細軟,咱們向北走,遠遠的走!”
“從金山那邊,跨越北海,去北海之濱!”
“我就不信漢朝人還能追過去?!”
北海是寒苦之地,過去連匈奴人也嫌棄。
但最近,北海卻成為了一點熱點。
原因是,在七年前,曾經在當年漠北事變時,率領部族北遷的狐鹿姑單于之弟于靬王,派來了使者,與漠北甚至在康居的各部聯絡。
于靬王告訴了大家一個好消息從北海的冰原再向北,就能進入一個相對溫暖,而且繁榮的沃土。
那里的人,大都是野人。
那里的草場,肥沃而廣袤。
那里的牛羊與獵物,多到數不清楚!
簡直是匈奴避難的寶地,是天神與日月之靈為匈奴留下的寶藏!
于是,當時漠北的屠耆單于就派了自己的長子率部跟著使者向北海而走。
他們在夏天出發,冬天之前跨越了北海,然后又跨過高山,進入了一片山區。
在這里,草木繁盛,牛羊成群。
于是,他們不肯走了,就在當地落腳。
到第三年時,屠耆單于的長子派人回到漠北,將當地的情況廣泛的告訴了屠耆單于與他的貴族們。
北遷之路,確實難走。
而且一路危險重重,很容易迷路。
像他們就迷路了。
但是,只要在盛夏結束前穿越北海,然后翻過一座高山,就能進入一片溫暖的山谷。
也可以在翻閱高山后,繼續向前,一路西行,進入到于靬王所部游牧的平原。
那里同樣是一塊寶地。
當然了,這北方的高山與平原,在冬天的時候,格外的寒冷,甚至比漠北還冷。
但是,那里沒有漢人的威脅,甚至連蠻族的威脅也沒有。
當地,有著茂密的叢林,平坦的草原,彎彎的河流,大大的湖泊。
而這一切,沒有任何人會與匈奴人來爭。
所以,其后數年,原本占據著舊趙信城地區的屠耆單于之部,陸陸續續都向北遷徙了。
而跟著他們走的,還有其他的匈奴部族。
這些人年年都派人回來勸人跟他們走,去北方,去冰雪的另一邊。
前年的時候,這些人穿越金山,和犁胡也聯系上了。
當時,犁胡自然是不肯跟他們走的。
但現在,他別無選擇了。
于是,當漢軍先鋒,殺到蘇薤城時,犁胡就已經帶著他們的部族,來到了金山。
然后他們趁著夏季,穿越這座高山,繼續向北。
在當年秋天,北海氣溫下降前,他們抵達了這里。
然后在于靬王以及屠耆部族曾經過冬的山谷中扎營,堆砌冰屋,獵殺北海的飛鳥與野獸,屯下過冬的物資。
等到來年夏四月,冰雪消融時,他們繼續上路,穿過凍土,穿過冰原,也翻越高山,在當年夏天,他們來到了于靬王的牧場,受到了這位匈奴貴族的歡迎。
在這里,他們留了一年,然后,在于靬王的支持下,他們繼續向西開拓。
一年后,他們來到了黑海邊,也見到了克里米亞半島。
于是,在這里定居下來。
又過了一年,于靬王和屠耆單于的使者找到他們,發現這些過去的同胞,正在島上快活不已。
同時,他們還從犁胡的人嘴里得知,從這座半島的陸橋繼續向西,還有一個新世界。
于是,屠耆、犁胡、于靬王三人一合計,便于當年,共同組織了一支四千人的騎兵,踏入了烏克蘭的土地。
從此,整個東歐的歷史,徹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