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的臉色一變:“當真如此緊急了?”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茶室外傳來一陣緊急的腳步聲,王恭的眉頭一皺:“沒看到我正與貴客議事嗎?還不退下?”
一個仆役在門口跪下,低聲道:“剛剛接到的塘報,襄陽失守,陛下召少主公入宮急議!”
桓玄手中剛剛端起的茶碗“叭”地一聲落到了地上,茶湯四濺,把他那一身上好的綢緞衣服染得一片狼藉,他卻渾然未覺,喃喃道:“看來,我該回荊州了。”
長安,兩儀殿。
苻堅的心情很好,自從王猛死后,還很少見他這樣開懷大笑過,整個宮殿,都回蕩著他的笑聲,只是這個大笑,現在除了幾個侍衛和宮奴外,只有坐在他對面的苻融能聽見。自王猛死后,苻融就繼承了他老師的位置,成了苻堅專門用來商量國事的第一人選了。
苻堅的手里拿著一份塘報,笑道:“好,實在是太好了,慕容垂果然厲害,這襄陽內城還是給他攻破了。自始至終,桓沖的十萬大軍都不敢來救,阿融(苻融是苻堅的幼弟,私下不稱官名,直接這樣以家中稱呼)啊,你現在還反對我派慕容垂去攻打襄陽嗎?”
苻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王兄,臣弟怕的就是這個。襄陽不過一個邊關城池而已,晉國也未出全力,而我們這回以鮮卑兵為先鋒攻下,勝不足喜,臣弟還是要提醒您一句,千萬別忘了丞相的遺言,絕不可以跟晉國全面開戰啊!”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事情會改變的,當時景略說不能跟晉國全面開戰,是說晉國君臣團結,上下一心,我們無機可乘,但從這回的戰事來看,晉國沒有他說的這么強大。他們的內部,已經出現問題了。”
苻融的心猛地一沉,正色道:“王兄,您這么想就危險了,桓沖這回按兵不動,只不過是畏懼我軍之強,他除了失了個襄陽外,并沒有什么損失,甚至還有可能是他想誘我軍深入水網密布的江陵一帶,打防守反擊,并不能說內部出問題。”
苻堅嘆了口氣:“阿融,不要固執了,荊州面臨大戰,江東那里的朝廷竟然不派一兵一卒援救,這正常嗎?如果我們的洛陽受到攻擊,那我們這里長安,河北的鄴城,會不出兵相救?”
苻融搖了搖頭:“那是因為荊州本就是桓家的藩鎮,他們也不會要求朝廷派兵過去的,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再說,我們這回在淮北也在進攻,晉國沒有全國總動員,以他們常備的軍力,也無法援救荊州。”
苻堅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第二件讓孤高興的事情了,不僅這回拿下了襄陽,還拿下了整個淮北,毛安之的四萬大軍不戰而潰,彭城也落到了我們手中,原來孤最擔心的就是兩件事,一是荊揚兩個戰區,晉國能互相支援,二是揚州兵也有很強的戰斗力,但現在看來,揚州那里的晉軍,遠不如荊州的桓家兵馬,幾乎是一觸即潰。就連謝玄新練的那支軍隊,都不敢出戰,有何可擔心的?”
苻融勾了勾嘴角:“聽說這北府兵是兩淮一帶的流民帥所帶的手下所組建的,這些人戰斗力很強,絕非平凡之輩。謝玄一直按兵不動,這點才是讓人警惕的,王兄萬萬不可大意啊。”
苻堅不屑地擺了擺手:“要是北府兵有這么強,為什么不出動?再說那個守三阿的田洛不也是北府兵嗎,不也是給我們圍著,幾乎送命?最后還要靠謝玄虛張聲勢才救他出圍。這些流民帥,不過是兩淮一帶的塢堡主,山賊土匪罷了,跟我們放在南邊的那些個丁零人沒什么區別,不要把他們想得有多厲害。真要是厲害的話,為什么這么久了都不敢出動?”
苻融搖了搖頭:“臣弟不知道,但是晉國開國以來,這些流民帥都很能打,從祖逖到蘇峻,再到王敦等人,不都是靠這些流民成事的嗎?”
苻堅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當年西晉末的八王之亂,中原經歷了多年的戰亂,活下來的普通人都很能打,這些流民被人組織,集體南下,那確實是精兵強將。”
“可是現在呢?自從冉魏滅亡之后,北方基本上平定,多年未遇大的戰事,民眾也開始安居樂業了,哪用得著天天要靠戰斗才能生存?所以那些所謂的兩淮流民帥,不過都是些二三十年前的殘兵敗將而已,而他們手下的人,也不是當年那些軍士,而是他們的子侄,甚至是孫子輩,這些人平時務農,荒時入山為匪,打著前人的流民帥的名號騙人而已,哪能當得了我大秦鐵騎的正面一擊呢?!”
苻融急得滿頭大汗:“王兄,萬萬不可輕敵啊。晉國現在沒有總動員,真的要是我們大軍壓境,一定會在國內三五抽丁的,我們到時候要深入南方的水網地區作戰,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會吃大虧!”
苻堅的眉頭一皺:“你這話說的倒是有點道理,不過,這回我讓彭超和俱難率兗州兵馬南下,就是要他們到兩淮一帶作戰,現在淮北已入我手,而二將所部,也沒有遭遇什么太大的疫情,接下來我讓他們繼續向南,如果在淮南一帶,他們也能適應,那就沒有問題了,到時候可以以他們的兗州兵馬為先鋒,我們再起大兵繼之,等到我們飲馬長江的時候,晉國想要全國總動員,也來不及啦。”
說到這里,苻堅笑了起來:“再說了,晉國現在內部紛爭,司馬曜想著收回皇權,讓他弟弟司馬道子為相,以分謝安的相權,而謝安則是隱居自保。這司馬道子主政之后,不去救援荊州,聽說身邊圍了一堆奸臣和馬屁精,以那王國寶為首,每天就是置酒高歌,醉生夢死,這跟吳國滅亡前孫氏君臣的所為有何區別?上天給了我們這么好的機會,如果不去把握,會留千古遺憾的!”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閃,神色變得堅毅起來:“孤意已決,拜那俘虜的襄陽守將朱序為度支尚書,攻襄陽部隊就地休整,等待進一步的命令,彭超俱難所部繼續進軍淮南,目標,壽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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