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連劉裕都驚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了,而劉毅更是瞪圓了眼睛,直接叫道:“桓玄,你瘋了嗎?三百萬?你,你這是要,這是要拿一個州郡的一年稅收,來買一個人嗎?”
桓玄微微一笑,看著劉毅:“我知道希樂兄喜歡玩大的,也喜歡一擲百萬,所以,也懶得跟你慢慢抬價,免得你象當年在京口樗蒲那樣,沒錢還要押上自己的一只手。我作為荊州世子,自然有本事有辦法弄來這錢,弄不來的話,就是在全天下的面前出丑,我想,家叔是不會看著我去敗這世家的名聲的。”
謝玄看著桓玄,輕輕地嘆了口氣:“阿寧,你知道我想到誰了么?”
王恭顯然也沒從剛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聽了這話,才微微地搖了搖頭:“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今天這場拍賣,實在是超過了我的想象,桓玄這是在視金錢為糞土啊,我王恭活了四十多年,還從沒見過有人這么豪奢的。”
謝玄微微一笑:“我見過一個,比他出手還大方。你知道是誰么?”
王恭睜大了眼睛:“什么,還有比他還大方的,難道的…………”他的雙眼突然一亮,幾乎脫口欲出一個名字。
謝玄笑著點了點頭:“不錯,就是有髯參軍之稱的郗超,當年桓溫的頭號謀士。此公雖然是助桓溫篡逆的元兇巨惡,但當年也跟我共事多年,雖然我們政見不一,最后也因為桓溫篡逆之事,勢成水火,但不可否認,這位足智多謀的髯參軍,的確是人中龍鳳,見解之高,行事之奇,我自嘆不如也。”
王恭哈哈一笑:“要是郗超這小子知道你對他有這么高的評價,只怕就算這輩子也不能再出來當官,也會滿意了。你說的那出手千萬的事,當年也是轟動一時,說實話,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邊的劉敬宣奇道:“玄帥,王公,你們在說什么呀,怎么我一點也不明白?”
謝玄微微一笑,說道:“我們說的是當年郗超還是世家公子的時候,他的父親郗音(左邊一個豎心,右邊一個音,字庫無此字,抱歉)為人貪婪,斂財千萬,一毛不拔。在世家之間的名聲很壞。而當時太尉褚裒北伐剛剛失敗,京口多孤兒寡母,于是郗超找他的父親,說是最近缺錢,希望父親能借點,郗音當時的心情不錯,就答應讓郗超去府庫中自已領錢,有多少拿多少。”
一邊的空地上,劉裕也是神色平靜,對著身邊的王妙音主仆說道:“而這個郗超,就干脆打開了庫房的大門,一天之間,讓京口城的數千百姓,都到這庫房中拿錢,任憑自取,于是一天不到的功夫,庫房中存的一千多萬錢,就給散之一空。這件事當時轟動了京口。”
王妙音的妙目流轉,而雙兒則吃驚地掩著嘴:“天哪,一千多萬啊,這個,這個郗公子怎么做得出來啊!”
劉穆之微微一笑:“可不是么,他的那個小氣鬼老爹,當時又驚又氣,幾乎要得病了,可是郗超卻是帶他帶京口走了一圈,微服私訪,十里八鄉,無論老少婦孺,全都交口稱贊郗音的仁德,整個京口,都把他看成大恩人,散財千萬,卻收回了一個好名聲,更是有父老們聯名上書,舉薦郗音擔任南徐州刺史,這位郗刺史也因此得官,當然,那幾年他也沒少撈,這千萬的錢,也早就回本了。這可不是名利雙收么,所以說,這個郗超才是真厲害啊,這可真叫千金散去還復來。”
王妙音微微一笑:“是啊,舍得舍得,只有舍才能得,郗音的父親郗鑒,本就是初建京口的第一鎮北府長官,可惜他的幾個兒子都不是太成器,倒是孫子輩出了個厲害的髯參軍,雖然我們謝家與這郗超是生死對頭,相公大人差點給他慫恿桓溫出手害死,但即使如此,相公大人仍然感嘆于他的才華,在桓溫死后也沒對郗超反攻倒算,只是免官讓他閑居,其實,要是這次我們在淝水不利,他老人家還有意讓此人出山相助呢。”
劉裕的臉色一變:“連郗超也用嗎?唉,不過,國難當頭,團結是第一位的,這點也可以理解。不過這個桓玄,當年聽說是郗超的弟子,一直跟在其身邊學習各種權謀之術,小小年紀,就是一肚子的厲害計謀,這次的這一招,估計也是跟這位髯參軍學的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啊,三百萬的錢,桓玄絕對拿不出來,桓沖不會讓他為了結交京中世家子就給他一個郡的收入的,但他厲害就在這里,他作為桓家世子,既然開了口,那桓沖沒法不給,這樣既為桓家爭了名聲,又顯示出了自己的豪邁,最重要的是,這個魯宗之,只怕桓玄會比我們想象的更加看中。”
劉裕的眉頭微挑:“這話是什么意思?”
劉穆之看著臺上的魯宗之,這個黑瘦精干的漢子,眼中光芒閃閃,似乎還有淚光涌動,用士為知已者死這句話來形容這個關中漢子,只怕再也不為過了,桓玄的出手,已經充分地證明了對他的看中,又怎么不讓這個淪為階下囚的戰俘奴隸,為之感動,甚至愿意為其赴死呢。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魯宗之不是一般的勇士,他是關中豪強,很有影響力,要不然也做不到張蠔部下大將的地位了,關中自秦漢以來就是民風強悍,各地豪強林立,相互之間也是盤根錯節,互為姻親,如果桓玄出這么大價錢買下這個魯宗之,一定不是當普通的奴隸和護衛使用,甚至不會作為自己的部曲,他只怕會把此人保薦為一地的太守或者刺史,甚至在襄陽一帶專門設一個僑置州郡,以吸引關中一帶的流人。”
劉裕脫口而出:“就是要再弄個京口,再搞個北府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