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的神色嚴肅,說道:“這次西燕軍來的是游騎,還是甲騎俱裝?如果是普通的輕騎,那我們這三百重裝步兵,依靠這山林之間的地形,與之正面對抗,問題不大,但若是重裝騎兵,就不好說了。”
劉裕微微一笑,對著一邊的檀道濟說道:“道濟,王公子,你們二位過來一下。”
慕容蘭的臉色微變,低聲道:“讓王鎮惡來參與軍機,這樣合適嗎?他并不是我們的人。”
劉裕笑道:“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兵法上深有造詣,看問題的眼光很準,而且,現在的他,已經在北方呆不下去了,要知道,王猛一族,幾乎都死于北方內戰,他和他的兄弟是落難來投,我們這個時候肯收留他,以后必定對我們感激不盡,會為我們所用的,而且,他是北方人,真要北伐的話,會用得著。”
慕容蘭嘆了口氣:“可是你現在自己都沒什么地位,不能給這孩子以后想要的權勢,富貴,若是他只是拿你當個跳板,以后去攀附那些高門世家,你不是為他人作了嫁衣嗎?”
劉裕搖了搖頭:“我相信,王猛的孫子不是這樣的人,當年桓溫北伐,王猛自投軍前,與之論天下之勢,桓溫驚訝其才,想帶他回江東,可是王猛卻放棄了眼下唾手可及的富貴,轉而去輔佐了當時看起來不起眼的苻堅,這是為什么?因為他知道,桓溫能給的富貴只是眼前,真正能給他帶來長久富貴的,是能成大事的苻堅。”
“王鎮惡在南方舉目無親,甚至要李方這個中原的農夫救濟,那些只認門第出身的高門世家子們,也絕不會看中他的才能,把他重用,所以,以后真正能讓他取富貴的,只有我們,起碼我是不用擔心他現在利用我們,對人只有自己先付出真心,才可能收到回報,如果付出真心卻得不到回報,那只能怪自己的眼光了。你們說是不是呢,瓶子,兔子?”
檀憑之和魏詠之相視一眼,哈哈一笑,異口同聲地說道:“寄奴哥說的對,當年你就是這么對俺們的。”
慕容蘭不再言語,轉身走開,而她的一雙秀目,也看向了別處,劉裕走到了她的身邊,低聲道:“是不是劉毅的事情,讓你不開心了?”
慕容蘭咬了咬牙,仍然不想回頭:“我早跟你說過,不是每個人都知恩圖報,一直讓你這次不要帶上劉毅,可你不聽,現在果然他背著你搞鬼名堂了吧。王鎮惡是世家子弟,貴胄之后,跟瓶子,兔子這些出身貧寒的人不一樣。我怕你這回又是好心沒好報。而且,他王家是秦國的忠臣,位極人臣,你這時候再跟他扯上關系,當心讓那些想害你的人再多一個罪狀。”
劉裕微微一笑,突然雙手環住了慕容蘭的纖腰,這一下她又驚又羞,連忙掙了開來:“你做什么,這么多人看著呢?!”
劉裕笑著把嘴湊到了她的耳邊:“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到,我帶回家一個敵國公主,還帶在身邊同生共死,想黑我的人,就盡管來作文章吧。我連你都可以在一起,還怕什么王鎮惡給人作文章嗎?”
慕容蘭的心中一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但仍然低聲道:“總歸眾目睽睽地,不好,會動搖軍心士氣的。”
劉裕笑著松開了手:“好了,王鎮惡的事情,你就別費心了,我自有主張。”
他說著,轉身回到了小丘之上,王鎮惡和檀道濟已經立在這里有一會兒了,檀憑之笑著對劉裕說道:“寄奴,你跟嫂子親熱也不注意點影響,兄弟們可是大半沒成家呢。”
劉裕笑道:“打完這仗,要是能活著回去,就都成家立業生孩子去,再說,明天還有苦戰,能不能活著回去還難說呢,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好了,閑話少說,談談怎么打吧,鎮惡,道濟,叫你們來就是讓你們發表意見的,但說無妨。”
王鎮惡的臉上寫著激動:“劉大哥,你叫我,叫我鎮惡?”
劉裕微微一笑:“是啊,叫王公子太見外了,上天讓我們在這個時候重逢,就是種緣份,這里現在不是北府軍,而是三百個自愿來保國護民的勇士,你既入我大晉,也是我們中的一員,我不勉強你,如果想留在這里跟我們一起打擊西燕,那你就是我們的兄弟,叫你鎮惡就是拿你當自己人。”
王鎮惡用力地點著頭:“西燕軍殺我族中長輩,害我無家可歸,我王鎮惡與之深仇大恨,有機會跟諸君一起作戰,報仇,雖死無憾!”
劉裕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動不動說死啊活的,我們這些人經歷了無數的戰斗,也還好好的站在這里,我現在是要你想辦法讓西燕軍死,讓我們活下來。”
王鎮惡微微一笑:“是我一時激動,用語不當,抱歉,好吧,剛才我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形勢,各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我不敢班門弄斧,只敢拋磚引玉,先發表一下拙見了。”
檀憑之勾了勾嘴角:“鎮惡兄弟,咱們都是粗人,不必這么文縐縐的,有話直說就行,一句話繞十個八個彎,浪費時間,我們聽的也不痛快。”
王鎮惡的臉微微一紅,點頭道:“瓶子哥教訓的是,那我就直說了,北邊的林間大道,是騎兵必經之路,如果我們在林間設伏,可以在敵軍來之前,就加以痛擊。敵軍是游騎,一旦前鋒受挫,就會撤回,我們可以安然地帶著百姓們撤回洛陽了。”
劉裕微微一笑,轉頭對檀道濟說道:“道濟,你怎么看?”
檀道濟的眉頭微皺:“鎮惡兄弟說的深合兵法,但我以為,對于這一戰來說,光擊退敵軍還不夠,因為此戰的目的,不止是解救這董家塢的人,而是要他們心服口服地震驚于我們北府軍的實力,所以,最好不要取巧,而是堂堂正正地正面取勝,所以,我以為,我們的作戰布置,應該著眼于以堂堂之正打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