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面沉如水,嚴肅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要我防著盧循,防他反水?可我如何去防范呢?”
慕容蘭微微一笑:“只要讓盧循一直和你在金墉城中,而不是讓他有一個人跑進洛陽的機會就行,那里反正有沈穆夫去指揮他的所謂一萬精兵,不需要他,只要盧循和徐道覆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就可無慮,萬一他真使壞,隨時斬了他。”
劉裕點了點頭:“那這件事我就麻煩你了,大戰的時候,我要緊盯著前方的西燕軍隊,不能一直看著盧循。”
慕容蘭正色道:“我這就去金墉城。”她說著,轉頭對身后的城樓冷冷地說道,“死胖子,別躲了,你那羊肉串的味道百步之外都聞得到。”
劉穆之的肥臉笑嘻嘻地從后面城樓的陰影之中顯現出來,還有他手上的一串烤羊腿,一邊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滿嘴都是黃兮兮的油脂,一邊笑道:“你看,我從毛球軍中跑來,連烤全羊都沒吃上,還不許我帶個羊腿路上啃啊,我若有心隱瞞偷聽,這東西扔也就扔了。”
慕容蘭嘆了口氣:“你不應該允許盧循留下來的,他跟劉毅攪到一起,沒好事。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戰事激烈的時候,我也得協助狼哥哥守城,盯人的任務,只有靠你這不能打仗的死胖子了。”
她說著,身形一動,斗蓬迎風而鼓,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鳥,越城而去,一匹駿馬,順著她的身形,飛馳而來,嘶鳴聲中,慕容蘭穩穩地落到了馬上,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四蹄紛飛,很快,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劉裕勾了勾嘴角:“胖子,這回聯絡毛球,還多謝你這一個月來的相助了,若不是你提醒了我,這次真的還會比較麻煩,起碼這五千燕國精銳,沒這么容易消滅了。”
劉穆之笑著擺了擺手:“這些只是計劃的開始,毛球既然得功,那桓玄,甚至劉牢之都不會視而不見了,桓玄本意想陷你和朱序于危險之中,但現在你兩戰兩勝,西燕軍鋒芒已挫,守住洛陽成為很可能的事,桓玄只怕第一個坐不住,會率軍來洛陽搶奪勝利成果了。”
劉裕笑道:“這才是我們認識的桓公子嘛,見勢不妙跑路如風,趁勝追擊侵略如火,友軍有難不動如山,孫子兵法的真諦,他可是學到七成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可是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你寧可用桓玄來搶功,也不讓毛球的梁州兵馬繼續幫忙,至少,毛球是可以信賴的兄弟。而桓玄,會是你以后最危險的敵人之一,哪怕現在有合作的可能,最好也別助漲他的勢力。我知道你想要桓玄制衡黑手黨,但你別忘了,桓玄是沒有立場沒有底線的人,真要是羽翼豐滿了,也許黑手黨那些老賊會反過來再次跟他合作,而他為了能順利地入主建康,一定會答應的。”
劉裕微微一笑:“這正是我想要的,只有桓玄迅速地擴張勢力,取代我成為黑手黨最大的敵人,我才能安心地去北伐。中原之地,留給桓玄沒關系,我反正是要順勢過黃河,收復全部失地!”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這回的決心,你要的不止是并州,而是整個關中。”
劉裕哈哈一笑,拍了拍劉穆之的肩膀:“終于讓你猜對了,當著你我也不用隱瞞什么了,沒錯,慕容垂現在勢力正大,不可在此時與他正面沖突,我意與他聯手消滅西燕,然后取并州,關中之地殘破,兩秦打得你死我活,這時候是收復關中的最佳時機,一旦讓一方站住了腳,安撫關中百姓,再想攻進去,可就難了。所以,我以取并州的得勝之師出龍門渡口,而毛球的漢中兵馬出祁山,一旦有一路成功,在關中立足,那桓玄必不甘人后,會再次出潼關或者武關,攻打關中,如此三路伐秦,大業可成。”
劉穆之咬了咬牙:“可你這樣會成全桓玄,讓他做到他父親都沒做到的事情,這樣真的值得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黑手黨會全力阻止他,但只要他有進取之心,那就勢必牽扯秦軍的兵力,對我有利。何況,只要能為漢人失復失地而戰,席卷兩京,這些個人得失,不必太計較,桓玄若是有恃戰功而篡位謀逆之舉,必定天下共討之。”
劉穆之嘆了口氣:“我勸你還是不要扶持桓玄,這個人是你沒辦法控制的。這戰我們可以自己打敗慕容永,不需要桓玄幫忙。”
劉裕搖了搖頭:“你以為我是要桓玄來對付慕容永?我是要他跟天師道狗咬狗。朱序勢單力孤,根本不是天師道的對手,我不能讓身后的中原之地,落到妖賊的手中,即使盧循說他想要奪位,也只可能跟我短期合作,長遠來看,他必然篡逆,也極有可能跟北方慕容垂合作,因為他盧家本就是河北大族,現在也不乏在燕國為官的同族,這才是我要警惕的,有桓玄在此,天師道不敢造次,我的后方,才能暫得安寧。”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以為桓玄就會助你北伐?他一樣不想看你成事,一定也會卡你的軍需補給,你真正能靠的,只有這一千多北府兄弟。”
劉裕微微一笑:“放心,我真的要是打并州的話,我們的劉牢之大將軍一定坐不住了,想要一雪前恥的,可不止我們一個,胖子,我們不妨打個賭,我軍再次踏上河北之地之時,就是北府軍從揚州大軍出動之日!”
劉穆之睜大了眼睛,突然笑了起來:“寄奴啊寄奴,我真是佩服死你了,桓玄如果把荊州軍力經營中原,而劉將軍肯率北府大軍再次北伐,那昌道內戰,荊揚相爭的危險也給你這樣化解了,本來要拼個血流成河的荊揚軍隊,居然能一致抗敵,你的本事,要趕上當年的相公大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