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眉頭一皺,抄起奔雷大弓,就要射擊,可是他還剛剛搭箭上弦,卻只見那名“長生人”的嘴角再次流出一道鮮血,緊接著,七竅都開始流血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開口大叫道:“我不想死,我想活!”
可是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耳鼻口中就是血如泉涌,連眼角都是流血不止,他一仰頭,朝天噴出一口血霧,然后便直挺挺地倒下,在身體落地的一剎那,整個軀干突然四分五裂,如同被強力的兵刃從內部攪開,一團血雨沖天而起,剛才還完整的一個人,頓時就變成了一堆碎肉,一丈左右的方圓空間,散得到處都是,場面極度的血腥,令人作嘔。
劉裕嘆了一口氣,收起了手中的弓箭,城外還活著的幾個西燕俘虜,嚇得屁滾尿流地逃回了城門這里,哪還敢再驗一個尸體,只有那個給生生嚇死的小軍官,尸體仍然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直面著面前的那個長生人死后炸裂身體所形成的那堆碎肉,透出無比的詭異。
朱序喃喃道:“想不到這個藥力,竟然如此兇猛。”
劉裕正色道:“朱刺史,晚輩以前在淝水之戰的時候,曾經見過同袍有人服用過這樣的藥丸,也是在一段時間內能大大地提升自己的力量,讓肌肉變得跟鋼鐵一樣,不說刀槍不入吧,起碼也可以刀箭難傷,但同時也會讓人陷入不顧一切的瘋狂殺戮狀態,我自己都差點死于那個同袍的手下,今天看起來,這個藥的威力更勝當年的那顆,居然可以讓普通的民夫,赤手空拳能跟武裝到牙齒的甲騎俱裝對抗,若非親眼所見,我實難相信。”
朱序點了點頭:“此藥的原理,應該還是跟五石散相當,短期內可以催化人體內無法控制的力量,加強肌肉的強度,從而提升力量,速度和皮肉的硬度,或者說,能激發人體中沒有被開發出來的野獸的本能,但同時讓人失去神智,可能就是在正常的狀態下,人們無法驅使這種與生俱來的可怕力量,但此藥藥性猛烈,在激發人體潛力的同時,對人體也能造成巨大的傷害,就象服用五石散的人,在行散之后,接下來幾天可能都走不了路,成為軟腳蝦,你的那個同袍,只怕也是如此吧。”
劉裕點了點頭:“正是,他體格強壯,健壯如牛,可是服了那藥之后,放手大殺了一個時辰左右,接下來就是半個多月都下不來床,連大小解都自己無法解決,形如垂死之人,當時我就知道這藥的厲害和對人的傷害,可是沒想到,天師道居然變本加厲,把這藥做得如此邪門,直接要人性命了。”
沈穆夫勾了勾嘴角:“神藥自然是要越試越強的,這次若不是為了守城,保護洛陽城中的幾十萬百姓,盧師兄也不會把這么多名貴的藥材拿出來使用,你們應該知道好歹是非才是。”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沈穆夫,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你們是在保護洛陽軍民還是傷害?如果不是我及時過來,讓這些長生人怪物繼續肆虐,甚至沖進洛陽城,非但你早就沒命了,這城中的十余萬軍民,也都會跟城外那些給他們虐殺的士兵們一樣,連個全尸也沒有,你們自己的弟子給這些長生人咬死了多少,你去問問那些死去的弟子們,會不會認同你的這個好歹是非!”
正說話音,一陣馬蹄聲響起,卻是盧循騎著戰馬,帶著一百余名弟子,奔到了城下,腥風吹拂著他的三縷長須,劉裕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轉頭對朱序說道:“朱刺史,我去跟此人談談。”
朱序點了點頭,低聲道:“當心,別惹惱了此人,萬一他在城中再給別的信徒吃那邪藥,可就有大麻煩了。”
劉裕正色道:“晚輩明白,這里還請朱刺史多費心,盡量把天師道的信徒和那些高級弟子們隔開,不給他們散藥害人的機會。”
朱序一揮手:“沈先生今天很累了,楊將軍,帶沈先生和他的同伴們去休息,千萬要好好招待。”
楊佺斯哈哈一笑,對著沈穆夫一擺手:“沈先生,你也累了吧,來,我們到個安靜的地方,好酒好肉伺候你吧。”
沈穆夫咬了咬牙,轉頭帶著兩個兒子和十幾名手下,跟著楊佺期走下了城樓,劉裕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下城,當城門緩緩洞開的時候,盧循那張神色從容的臉,也一覽無余地顯示在了他的面前。而慕容蘭,則站在他的身邊,神色復雜,眼神中透出一絲迷茫之色。
劉裕走到了盧循面前站定,盧循的手下,已經退出五十步之外,只有這三人站在這空曠的沙場之中,戰場上到處都是血腥和那種長生人身上特有的腐臭的味道,仿佛死了幾十天的尸體的那種尸臭,劉裕咬著嘴唇,沉聲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勝利嗎?”
盧循平靜地說道:“和意料的有些出入,不過大體上沒錯,勝利就是勝利,毫無疑問,貨真價實。”
劉裕厲聲道:“為了你這貨真價實的勝利,你不惜把你的一萬名忠實信徒送入地獄,甚至還讓這洛陽城的十幾萬百姓處于危險之中,你難道不知道,一個不留神,讓你的這些長生人入了城,會造成多可怕的后果嗎?”
盧循嘆了口氣:“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原以為你劉寄奴早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變得血冷心硬,想不到你經歷了這么多戰斗,還是這么婦人之仁。任何戰斗都有風險,你,我都處于隨時可能送命的環境之中,今天你受了傷,我也差點死在青玄的偷襲之下,我們尚且要承擔這種風險,為什么那些百姓就不能承擔?”
劉裕沉聲道:“我們是軍人,本就應該隨時準備犧牲,可是百姓是無辜的,即使燕軍破城,他們也未必會有一死,但你的這些怪物要是入了城,全城都不會有一個活人,沈穆夫不知這怪物和邪藥,情有可緣,但你最清楚后果是什么,明知而為,天理不容!”
盧循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天理?你可知什么是天理?劉裕,我告訴你,強者為王,弱肉強食,這才是這個世上,唯一的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