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陽,荊州軍大營,中軍帥帳。
整個荊州軍團的將帥,都濟濟一堂,只不過今天人人都身著便裝,酒香四溢,伴隨著散滿了孜然的烤牛羊肉的味道,盈滿了整個帳中,歡聲笑語不斷,而一次次的敬酒,只向著對面坐著的兩個便服壯士,劉毅與劉敬宣。
桓玄一身華麗的綢緞長袍,坐在主位之上,向著劉敬宣敬酒道:“小劉將軍,咱們很快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以后還需要你為了大晉,多多出力啊。”
劉敬宣已經喝得臉色有些發紅了,但一看是桓玄敬酒,仍然連忙舉起了酒杯:“桓刺史言重了,這回,這回我們是共討國賊司馬元顯,希望,希望以后還能繼續合作,為大晉,為陛下,為,為百姓再立,再立新功。”
他說著,一仰頭,面前的一大斛酒,一飲而盡。
桓玄微微一笑,輕輕地舔了兩口面前的酒面,自然地放下,看著臉色更紅的劉敬宣,說道:“小劉將軍,司馬元顯父子貪婪而無能,聽說,以前還經常象使仆人一樣地,對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甚至要你當場跟那些無恥淫蕩的女人交合,可有此事?”
劉敬宣一下子給說到了痛處,咬牙切齒地說道:“元顯小兒,這是,這是把我當下賤的奴仆來對待,我,我,哼!”他氣得又是給自己滿上了一大斛角,再次一飲而盡,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對面的卞范之微微一笑:“司馬元顯只是一個會弄些陰謀詭計的小兒罷了,偶爾讓他僥幸成功一次,就忘乎所以,他身邊的那些個馬屁精,都是市井之徒,只會給他找些低級趣味的下流段子,哪有什么真才實學。北府軍一代鐵軍,劉大帥和小劉將軍,還有劉參軍都是一代人杰,卻要給這種小人所驅使,實在是可惜,太可惜了。我家桓公,那可是胸懷天下,禮賢下士,我們荊州的才俊,沒有不真心投效的,以前桓公主要是在荊湘之地鎮守,這回有機會在討賊之余進京面圣,還要請北府軍的諸位將軍們,多多指教了。”
他說著,向著對面的劉毅舉起了酒杯,微微一笑。
劉毅笑著舉杯回禮,說道:“卞長史所言極是。朝廷不幸,虎狼當道,王國寶,司馬道子父子之流相繼掌權,前任揚州刺史王恭,執掌北府,當年和桓刺史一起起兵討伐王國寶,我們北府軍義不容辭,積極響應。可惜那王恭在清君側之后,卻是自己起了野心,無緣無故又要起兵討伐司馬道子父子,這就是犯上作亂了,我們北府軍當然不能同流合污。這回司馬元顯卻是跟當年的王恭做了同樣的事,無故地討伐桓公,挑起內戰,我們北府軍也會再一次地站在正義的一方,為國討賊。只希望桓公理解我們北府軍上下將士的一片忠義之心,我等,絕非是為了富貴而背叛!”
桓玄哈哈一笑:“當然,天下誰都知道北府軍上下,從劉大帥到普通士卒,都是忠義立身,這次如果討賊成功,我一定會上奏朝廷,為各位北府軍的將校請功,連同以前平定妖賊的功勞,加倍的賞賜。”
劉毅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那就提前多謝桓公啦,我等,愿意在劉大帥的統領下,以后繼續為桓公為首的朝廷,為了陛下效犬馬之勞!”
桓玄笑著勾了勾嘴角,他放下了酒杯,拍了拍手,只見帳門一掀,來了十幾名絕色的美姬,劉敬宣的臉色微微一變,這些女子,讓他有了些不太好的回憶,但是,她們蓮步的手中,卻是捧著一個個上好的漆花盤子,走到中間,把這些盤子放下,向著劉敬宣和劉毅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桓玄笑著站起了身:“二位,請不要誤會,我桓玄可不是司馬元顯,只沉迷于美色,二位都是貴人,更是我桓玄的上賓,對待貴客,自然不能用俗物,這些年我沒別的愛好,只喜歡收集一些名士的字畫,行軍作戰之間,也會時不時拿來賞析一番,今天,就跟二位同賞,噢,這幅,正是當世畫圣顧愷之的洛神賦啊,他從先大父起就是我桓家的至交了,小劉將軍,請看…………”
劉敬宣這才放下了心,笑著長身而起,走到前去,在桓玄的指引下,細細地看起這幅圖了,雖然他對琴棋書畫幾乎一竅不通,但此時也裝模作樣地連連點頭,顯示出一副也通丹青的模樣,那副樣子,實在是讓荊州諸將們忍俊不禁,幾乎要笑出聲來。
卞范之面帶微笑,卻是不經意地一揮身,身邊的一個隨從奔了過來,他一邊神情自若地看著帳內,一邊低聲道:“現在去看看,陶潛去了哪里!”
與此同時,歷陽城中,地牢。
最深的一處牢中,點點殘燭的燈光在跳躍著,發霉的酸臭味道,中人欲嘔,而燈光閃閃下,兩個人卻是相對而坐,一個是穿著囚衣,戴著大枷,渾身上下被鐵鎖捆著的司馬尚之,而與之相對的,則是青衣小帽,一副獄卒打扮的陶淵明。
司馬尚之看著面前小桌上放著的一盤涼拌萵筍,眼中淚光閃閃:“陶淵明,事到如今,你還要這樣羞辱我嗎?是要嘲笑我讓將士們吃萵筍,才會有這場失敗?”
陶淵明平靜地搖了搖頭:“你都已經這樣了,我羞辱你,又有何意義呢?來這里只是要告訴你一聲,你弟弟司馬休之,我已經安排他逃走了。現在的他,還算安全,也是為了你譙王一系,留了個種子!”
司馬尚之咬了咬牙:“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請你找到劉裕,讓他打敗桓玄,桓玄若是入京,必向他報仇,只要他打敗桓玄,再要桓玄放了我,我一定幫他當上北府軍主帥,取代劉牢之!”
陶淵明一動不動地看著司馬尚之,久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司馬尚之啊,你也不想想,為什么我有機會能進入你這個重犯的死牢,桓玄打下歷陽后,卻按兵不動,他在等什么呢?!而現在,他又在和誰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