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一聲冷笑,轉而看向了慕容超,沉聲道:“陛下,這些漢俘想要叛逃,我已經派人把他們就地正法,同樣也用來震懾城中人心,若是還有三心二意之人,這些就是下場。”
慕容超訝道:“國師你手下有軍隊和兵馬可以驅使?”
黑袍微微一笑:“桂林王慕容鎮,這次和我一起回城,他手下還有千余虎斑突騎,此外,攻擊晉軍后軍的俱裝甲騎,也有萬余撤了回來,廣固城中的兵馬足有數萬,可堪一戰,這回斷了跟劉裕任何議和的可能,眾人皆抱必死之心,我們一定可以守下廣固的!”
慕容超咬了咬牙:“既然你一切已經安排好了,那朕也沒什么可說的,現在就回城吧,準備布置防守好了。”
黑袍突然說道:“且慢,還有一事,比守城之事更緊急,需要提前布置。”
慕容超輕輕地“哦”了一聲:“還能有比守城更緊急的事?是什么?”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閃:“蘭公主一意要求和,無非是覺得廣固城是守不住的,給劉裕大軍圍攻,早晚必破,這點上,我也同意她的看法。”
慕容超先是一愣,轉而眼中閃過一陣憤怒之色:“什么?你現在也承認守不住廣固城了?那你還…………”
黑袍沉聲道:“不,請陛下聽臣把話說完。廣固城小而堅固,尤其是內城,依山而建,內城上已經布置了三百多布張綱設計的木甲機關,甚至,有些是由鋼鐵打造,堅不可摧。雖然小,但足以抗住十余萬大軍的攻擊,這也是廣固這百年來成為多個割據青州的勢力都城所在的原因。”
慕容超的神色稍緩:“既然如此,那國師還說什么守不住之類的話做甚?”
黑袍嘆了口氣:“守不住城,不一定是給人強攻陷落,更可能的,是長期圍困,等待城中糧盡。之前我們是按廣固城中八萬軍民來屯糧,月消耗糧食二萬石左右,所以備了三十萬石糧草,都放在內城里的永固倉城之中,以備守城之用,為了這三十萬軍糧,先帝曾經有令,哪怕再可怕的饑荒和疫病,這永固倉中的糧食,也不允許拿出去賑濟,三年之后,方可出倉,而且只有在入庫同樣數量的糧草時,才能運出,不然的話,哪怕爛在倉城中,也不允許帶走。”
慕容超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廣固城中永固倉的存糧,就是大燕最根本的軍糧,也是守衛廣固的底氣所在,我們守城足有一年的糧草,劉裕就算想要圍攻,恐怕也呆不了一年吧。”
黑袍搖了搖頭:“平時是可以,但是現在,城中可是多了二十萬來自各地的鮮卑族人啊,這可是我們鮮卑的慣例,各城要建內城供鮮卑族人居住,一旦有難,則全部集中于都城。”
慕容超睜大了眼睛:“是啊,但之前不是集中在廣固外面,讓他們在附近的原野上游牧嗎,而且他們也帶了幾十萬頭牛羊,是舉部落遷移過來,為啥要他們入內城呢?”
黑袍笑道:“以現在的這種情況,臨朐戰敗,青州其他地方多是平原上的城市,平時耕作通商很好,但在這個時候是無法防守的,各地幾千,萬余的鮮卑人,若是集中在城中,只怕劉裕的軍隊一到,就會給城中的漢人里應外合,城池陷落,這種事情,以前在后燕滅亡時就見得多了。當時先帝也是親歷過。北魏軍一到,除了鄴城,中山,信都這幾個核心城市外,幾乎是旬日之間,盡數淪陷,而在這青州之地,還沒有那幾個堅城呢,只有廣固一座了,所以,集中所有鮮卑民戶,國難時退入廣固城中,是唯一的選擇。”
慕容超咬了咬牙:“他們不是帶了幾十萬,上百萬頭的牛羊嗎?可以帶進城中作為軍糧吧。”
黑袍嘆了口氣:“城中可沒有草原和牧場,容不下這么多牲畜,若是現在屠宰做成肉干,只怕也來不及,所以,在大軍出征時,我已經下令讓這些部落族人把牲口暫且放于周圍的荒野之中,隨時準備入城了。而我這次化為宇文海蘭呼,在宇文部中就是這樣做的,其他部落也多半如此,在面臨生死的時候,族人們是多半會扔下牛羊呢,現在廣固城外,無人看管的牛羊漫山遍野,到處都是。”
慕容超恨恨地一跺腳:“太可惡了,這樣便宜了劉裕這個賊子!”
黑袍淡然道:“我們在臨朐城就送給他大量的軍糧了,而且各地的漢人恐怕會大量地給劉裕大軍運糧送丁,所以,就算沒這些牛羊,他也不缺糧草,以劉裕這回的性格,定會先強攻試探,若是強攻不成,則改為長期圍困廣固,一個月不行就三個月,三個月不行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一直到廣固斷糧為止,所以,我們只守城是不行的,還要有別的招數。”
慕容蘭的聲音帶著憤怒:“最好的招數就是把你殺了,拿你的首級去求和!”
黑袍哈哈一笑:“要是能這樣也行啊,不過,現在已經晚了,那些漢俘已經全死了,光殺我一個,是平息不了劉裕的憤怒的,因為他也沒法對東晉有個交代,只有滅了大燕,攻下廣固,才能泄憤。”
慕容蘭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你這是要拉全城的二三十萬族人給你一起陪葬,把他們的命跟你綁在一起,你這魔鬼!”
黑袍冷笑道:“若是大燕亡了,那所有族人就會成為漢人的奴隸,早晚都會給折磨死,那還不如在廣固一戰,轟轟烈烈地戰死呢?當年慕容氏的祖先入中原時,就向上天發過誓,永不會再成為中原漢人的奴隸,仆從。蘭公主,你不會不知道這個誓言吧。這么多年來,你就想跟劉裕一起打破這個誓言,讓我們慕容氏的族人再次成為漢人的奴仆,你以為這樣就是對他們好?哼,我看你跟這些漢人呆久了,連骨子里的那點鮮卑人的血性也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