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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叔長的臉上肌肉都在抖動著,手按著劍柄,在微微地發抖。
沉林子冷冷地說道:“沉叔長,你還指望著想要拼死一擊嗎?寄奴哥有多厲害,想必你自己最清楚,再加上還有我們這么多兄弟護衛,你劍都來不及拔,恐怕早就給砍成肉泥了,非但死無全尸,還會禍及家人,自我了斷,起碼還能保全妻兒老母,寄奴哥既然這樣說了,就是給你留了最后的機會,不要不識好歹!”
沉叔長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淚,長嘆一聲:“怪我利欲熏心,不走正道,才有這個結局,寄奴哥,我沒臉見你,也不配叫你一聲大哥,只希望你能看在我也為北府軍流過血,為大晉立過功的份上,不要讓我兩個兒子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劉裕點了點頭,轉過了身,背對著沉叔長:“你去吧,我會上報你是戰死的,你的家業,我會保留,你的兩個孩子,我會撫養他們成人,但是你犯的事,爵位是不可能繼承了,我會以你之前縱兵擄掠的罪行,剝奪你的爵位和軍職,但不會把你叛逆謀反之事公開。”
沉叔長跪倒在地,向著劉裕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當他起身之時,大吼道:“吳興沉叔長,今日去矣!”
一聲“嗆啷”響起,利刃出鞘,伴隨著隱約的風雷之聲,血光閃現,那是沉七狗和沉八貓的脖子和前胸中閃出的,兩聲慘叫之后,沉叔長放聲大笑:“老子就是給你們兩個狗東西所欺騙,賠上這條命的,就算是死,也跟老子一起上路。”
他說到這里,橫劍于頸,用力一抹,一道血箭,就這樣濺在劉裕的后背之上,染得他的征袍一片血色,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輕輕地搖了搖頭,負著手,直接就走了出去,當他經過沉林子的身邊時,稍稍一停,沉林子微一欠身,低聲道:“后面的事,末將處理,今天晚上的事,末將會守口如瓶,絕不會有消息走漏。”
劉裕點了點頭,輕輕地拍了拍沉林子的肩膀:“沉叔長的部下是好兄弟,未卷入謀逆之中,把他們收編進你的營中,對外就說沉叔長暴病而亡,尸體就地埋葬。”
沉林子正色道:“末將遵命,按您吩咐的處置。”
劉裕看了一眼在一邊的劉穆之,使了個眼色,二人相伴而行,向著營外的一處箭樓走去,丁午很識趣地帶著十余名衛士分散四周,離箭樓足有五十步的距離警戒,接替這個范圍內值守的軍士,以確保二人的談話不會有人聽到。
當劉穆之那胖大的身形出現在箭樓之上時,劉裕輕輕地搖了搖頭:“雖然叛亂沒來得及發動就給破獲了,但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胖子,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劉穆之澹然道:“因為,你發現你跟將士們的想法,心思已經有了偏差,在他們的心里,也許你已經和世家權貴們走到了一起,不再是他們的帶頭大哥了。”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只說對了一半,還有另一半,那就是我原來一直相信人性中的善良和美好,總是以為大家早晚能被我教育好,忠于國家,孝于家庭,成為象我這樣的人,沒想到,即使我努力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我軍中的兄弟,想變成劉牢之,希樂這樣的人,仍然不在少數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沉叔長這樣的不是個例,他們從軍打仗不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是想在戰爭中釋放自己被隱藏的惡,能以戰爭為借口,去放手擄掠,殺戮。昨天在廣固屠城的,大概多的就是這樣的人吧。”
劉裕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難道,我也無法改變他們嗎?難道他們的心中,就沒有善良,仁義這些美德的存在空間嗎?”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如果人人都可以得到教化,那就是傳說中的古圣先賢了,那些也不過是儒家學者們編造出來的美好神話而已,實際上,有善就有惡,有天就有地,這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大多數則是徘回于善惡之間的普通人,畏威而懷德,對于他們,需要用德行教化,更需要用嚴厲的刑法來震懾,讓他們知道,做好人雖然不易,但做壞人的下場更悲慘,不要企圖以身試法。”
劉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你說得不錯,苻堅之所以會敗亡,就因為他無原則的退讓和遷就,對于本性邪惡的人也寬大處理,終于會在不利之時給慕容垂,姚長這樣的野心家奪去江山,讓北方紛亂,最后只會害了更多的百姓。我不能學這種婦人之仁,以后,對于大奸大惡之徒,我絕不會再姑息。”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確實應該這樣,要有些雷霆手段,讓你的敵人,你潛在的敵人都不止是崇拜你,更要害怕你,這樣,才不敢造次,不然,如果讓他們知道你心慈手軟,也許就會去瘋狂傷害那些你身邊的親人,愛人,家人!”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一股狠厲的殺氣,讓劉穆之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只聽到劉裕緩緩地說道:“今天夜里,加強防備,內緊外松,所有部隊不許離開所在營地,如有異動者,就地格殺勿論,明天一早,集合全軍,把沉叔長的所有當值護衛與親兵,全部斬殺。”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你不是赦免了他們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那是為了穩住軍中的局勢,誰知道來策反的是不是只有沉七狗和沉八貓兩個,我本來還想繼續審問他們,沒想到沉叔長這個殺才居然臨死前還要泄憤殺了這兩人,斷了我的線索,既然這樣,我只有先穩住局勢,不然在夜間就動手處置上百名親兵護衛,容易引起嘩變。”
劉穆之嘆了口氣:“好厲害的處理,寄奴,你真的成大器了,本來我還以為你仍然是困于仁義,又要心軟了呢。”
劉裕點了點頭:“還有,派人迅速回吳地,把沉叔長和沉赤云所有留在吳地的三族以內親族,全部斬殺,一個不留。尤其是沉叔長的兩個兒子,提頭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