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后,劉毅豫州軍團的大營邊,一處無名的荒丘之上,劉婷云的神色輕松,換了一身小兵的衣甲,立于丘上,而站在他身邊的,則是一個瘦高修長的身影,同樣是晉軍雜役的打扮,蒼巾包頭,戴著一副死氣沉沉的人皮面具,只是,五縷修長的長須,還有那晶亮的雙眼,表明了他的身份,可不正是當前天道盟的神尊之一,剛剛接掌黑袍之位的陶淵明?!
二人的目光,遠遠地目送著劉毅將袍大鎧,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數百名盔明甲亮的中軍護衛們的簇擁之下,一路絕塵而去,甚至在對面的天師道大營里,也未作停留,直接向前,后面長龍也似的大軍,連步兵都在一路小跑。
除了裝載著必要的軍械甲仗之類的輜重車,被快馬所拉,夾在步兵隊列的兩側向前狂奔外,幾乎每個軍士,都肩扛手提著一些盾牌,弓弩,帳幕之類的輜重,揮汗如雨地向前一路小跑,軍官們的吼叫聲此起彼伏,隔著數里地都能聽得清楚:“衛將軍有令,全軍全速前進,追殺妖賊,不得有誤,每隊掉隊士卒,軍法從事!”
而原來的劉毅大營之中,幾乎只剩下了身著單衣,片甲不附的老弱病殘們,年齡幾乎沒有四十以下的,正吃力地,緩慢地收拾打理著大營中殘留的軍糧與器械等,連一兩千涂脂抹粉的營妓,這會兒也是香汗淋漓地參與著這些體力勞動,“哎幼”“哎呀”的嬌喘鶯啼之聲,不絕于耳,不過,一刻多鐘后,這些撒嬌似的聲音,就變成了“累死老娘”了之類的叫罵之聲。
黑袍緩緩地開了口:“你這回裝的倒還真挺象,居然找了這么多妓女過來勞軍,劉毅也真的是能忍得住,這樣也能全部開拔,留下這些妓女娼婦來打理后勤,哼,這回他倒不嫌棄什么陰氣過剩,于軍不利了。”
劉婷云微微一笑:“他現在的眼里,只有前方的天師道潰軍才有他想要的利,哪會顧得這里呢,你看他連我都不想碰,不過,這家伙起碼半個月沒洗澡了,隔著三丈就是一股子酸臭味,我剛才跟他在一起站了半個時辰,都快給臭暈了。這個大營,一股子牛羊圈的味道,讓人作嘔!”
黑袍搖了搖頭:“若是到了戰場之上,這三萬精兵皆成伏尸,血流成河,那臭味可能十年八年都消散不掉,朱雀大人,你喜歡那種味道嗎?”
劉婷云的臉上閃過一絲憎惡之色:“所以我不喜歡戰爭,不喜歡這種死亡和腐臭的味道,黑袍,我是女人,愛美,喜歡香氣是我的天性,我喜歡陰謀,權術,但并不喜歡這種死亡的臭味,所以,我希望能盡快結束這個亂世,回到以前的太平時光,我想,你們天道盟在折騰了這么久之后,也應該明白這點了吧。”
黑袍平靜地說道:“這次的戰爭,起源還在于世家和皇家的貪得無厭,在于司馬元顯想要建立自己的軍隊,打破平衡,他想盡發吳地的佃農莊客,也擾亂了我們修仙得道的計劃,所以孫恩他們想要起事反擊,建立一個由修道之人統治的天下,但就算有這種天下,也難免世俗之事,最后仍然會是世家大族來治理,你們是誤會了我們的意圖,站在了我們的對立之面,以至于此!”
劉婷云搖了搖頭:“你們都不跟黑手乾坤說一聲,就殺了這么多吳地的世家子弟,還指望我們能理解,能合作?多年來,天道盟一直隱身于暗處,甚至我們鎮守都不知道有你們的存在。”
黑袍搖了搖頭:“修仙得道之事,本就不可能人人都享受到,即使是天道盟內部,也只有成了神尊后才有這種機會,所以必然不可能出現在凡間。黑手乾坤其實只是我們千百年來扶持過的地下組織之一,以前沒有世家,諸候相爭的時候,我們也扶持過鬼谷,墨家這些門派,不然你以為那些上古的機關秘術,是從何而來的呢?”
劉婷云咬了咬牙:“所以,你們準備把我們世家天下組織的黑手黨,也象前代的鬼谷,墨家一樣,從歷史上抹去?”
黑袍微微一笑:“朱雀大人,如果你自己可以修仙得道,仙福永享,那還要黑手乾坤做什么?如果能飛升,脫離這個俗世,還要當個世家女做什么?你剛才也說過,那些帝王在大權得手后,追求的就是永生,他們連皇位都可以不要,你就這么在乎區區一個黑手黨的鎮守之位?”
劉婷云沉聲道:“問題是修仙之事,虛無縹緲,人間的權力,卻是真實的。你要我如何選擇?再說了,天道盟最近也是屢遭挫敗,你的黑袍之位,都是接的慕容垂的。而江陵之敗,也是事實,就算你讓我用計支走了劉毅,他就一定會失敗?就算劉毅失敗,你們就能奪取晉國的江山社稷?還有,天師道才是你們的真正勢力吧,我幫了你,到時候又有什么好處?”
黑袍笑了笑:“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重用盧循和徐道覆吧,他們早就矛盾重重,隨時都會火并對方,現在不過是因為有著劉裕和北府軍這個共同的敵人,才能勉強合作,之前我讓朱超石領兵,就是想在這兩人之間,再打進一根釘子,以后能把他們徹底分化,只可惜…………”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長嘆一聲。
劉婷云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說過,石頭兄弟是劉裕從小就收養的徒弟,情同父子,即使是在桓楚時,也是毫不猶豫,不怕罵名地歸順了劉裕,你根本不可能招降他們的,朱超石不是那種用富貴和官職就可以誘惑的人,你看錯他們了。”
黑袍咬了咬牙:“確實,是我看錯了,朱氏兄弟都很貪財,我以為他們只要貪財好色,就可以收買,可以為我們所用,所以,我把本來可以引誘諸葛長民的資源,用在了他們身上,這次,確實是我看走了眼。我以為朱超石會貪財戀權,成為天師道中為我所用的人,但現在看來,還是你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