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的嘴唇在輕輕地哆嗦著,他的脖子上,青筋直暴,眼中怒火燃燒,直瞪著劉婷云,那表情,幾乎要把她給生吞活剝。
劉婷云咬著嘴唇,一步也不退,反而上前一步,一把拉開了前襟,粉白雪嫩的脖頸,連同那隨著劇烈的呼吸,而異常明顯的鎖骨,全都展現在了劉毅的面前。
劉毅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這樣的劉婷云,不知如何是好。
劉婷云慘然一笑:“我心中的英雄,是那個當年在建康城的大火之夜中,渾身是血,提三尺劍,一個人闖進我的皇后宮中,把我從苦難和深淵中解救的男人,是那個渾身上下散發著血腥和汗臭,卻是有無法抑制的野心和驕傲的男人,劉毅,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我這輩子最喜歡的男人身上的特性,可是,現在的你,身上已經看不到這些了。”
“殺了我吧,現在就殺了我,你如果不去跟劉裕爭,你如果安心當他的手下敗將,那就不要再護著我,現在取下我的首級,去獻給王妙音,讓她報了仇,也許,她就不會跟著劉裕一起來害你了,也許,可以讓你彌補跟劉裕之間的裂痕,你們還可以做回當年的兄弟,來吧,希樂,我感謝你這些年的關照,現在,是我這個麻煩的女人,回報你的時候了!”
她說著,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劉毅的手,漸漸地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他看著面前的這個絕美而白晳的女人,一向沉穩的手,居然也在微微地顫抖著,殺,還是不殺,對他來說,是個兩難的選擇。
一聲若有若無,似近似遠的鈴聲,不知從何處響起,在劉毅的耳膜間鼓蕩,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退后了一步,剛才還有些急促的呼吸之聲,頓時變得平衡,而聲音也恢復了平時的冷厲與平靜,他冷冷地說道:“好了,你退下吧,婷云,這些日子你太累了,去好好休息吧,讓我一個人仔細想想。”
劉婷云睜開了眼,看著劉毅,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她輕輕地一個萬福,轉身就走,只留下了那幾個還在沸著熱藥氣味的爐子,仍然在噼哩啪啦地燃燒著。
劉毅看著劉婷云遠去的背影,早已經消失在庭院深深的草木與幽道之中,他仍然這樣呆呆地站立著,渾然不絕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全身赤袍,戴著朱雀面具的修長身影,灰白的眉毛在眼眶中輕輕一挑:“她的話挺好,你真的應該好好考慮一下。”
劉毅勐地一轉身,直勾勾地瞪著朱雀:“若不是你們出爾反爾,對我毫無助力,我又怎么會給這個女人如此羞辱?”
朱雀微微一笑:“這才是我認識的劉毅劉希樂,不過,你養氣的功夫有所進步,劉婷云這樣激你損你,你居然也能忍住不出手,不過,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等你事成之后,一定會殺了她,以報今天之辱。”
sp;劉毅冷笑道:“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羞辱我而不付出代價,她是這樣,你也是一樣,現在她還活著,只是因為她對我還有用,畢竟,如果你們黑手黨都指望不上,我也只能指望一下這個在外面四處聯系的世家貴婦了。”
朱雀搖了搖頭:“能幫得上你的,只有我們,這點我之前在地穴之中,就跟你說得很清楚,黑手乾坤的力量,足夠你支撐起一支橫掃天下的大軍,只不過,要看時機。”
劉毅咬著牙,恨聲道:“你這話說了一年了,可我的大軍在哪里呢?你們所謂的相助又在哪里呢?現在我甚至懷疑,你們跟天道盟是一伙的,就是明里在忽悠我,暗中助妖賊起兵呢。”
朱雀嘆了口氣:“我以為,我們應該有起碼的互信才是,天道盟在孫恩之亂中支持妖賊起事,殺了我們世家這么多子弟,更是把我們前任的四大鎮守幾乎斬盡殺絕,我們就是再愚蠢,也不可能跟他們合作的。之前只不過是因為我的同事們覺得支持劉裕比支持你更有前途,所以才不顧我的反對,把各種資源運向了北方,而不是給你。”
劉毅冷笑道:“你要是早這么說,我也不指望你們了,我會早早地自己出兵,何至于拖到現在,讓妖賊越來越坐大。怎么,今天你跑過來,是想告訴我,以后只能指望自己了是嗎?”
朱雀笑著擺了擺手:“恰恰相反,我來這里,是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個消息,足以讓你柳暗花明。”
劉毅的心中一動,可臉上仍然是若無其事的模樣:“哼,你的大話說得太多了,多到我已經不再相信。”
朱雀正色道:“我們已經想辦法在妖賊那里散布消息,說劉裕準備消滅司馬國璠,打通向荊州的通道,準備和劉道規合兵一處,斷他們的后路。而且,我們在荊州的人也開始打起劉裕所部的旗號,在光天化日下在梁郡一帶行軍,以呼應這個謠言,盧循他們對此信以為真,已經由盧循率主力,回師攻打江陵啦。”
劉毅瞪大了眼睛:“此事當真?”
朱雀點了點頭:“千真萬確,你這里的塘報應該馬上就會證實我的話,孟懷玉當面的妖賊大軍,已經從十萬有余,降到三萬左右,如果這時候你全力押上,定可解決掉豫章的當面之敵,一舉收復江州,劉毅,這可是你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劉毅突然笑了起來:“朱雀,我差點就要給你說服了,但是我突然想到個問題,那就是你們這樣做的動機是什么?之前一年多,你們都是全力資助劉裕北伐,直到他滅了南燕,現在卻突然反過來幫我了,圖什么?你們究竟有什么動機?”
說到這里,他的手又不自覺地按在劍柄之上,雙眼之中,精光暴射,直刺朱雀的雙眼,只要這位黑手黨鎮守的回答,有半點讓他不滿意,那這次拔劍之后,流血五步,伏尸一人,幾乎是一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