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嘆了口氣:“權力面前無父子,這話真的是自古以來的真理。不過,黃帝雖然征服了天下,但并不算是確立了什么流傳下來的制度,天下仍然是部落林立的模式,只不過,黃帝的子孫們開始分裂出,或者統治起越來越多的部落,漸漸的,一兩千年下來,天下的諸侯,部落首領大多數成了黃帝和炎帝的子孫后代呢,炎黃子孫,也是這樣的由來。”
王鎮惡微微一笑,說道:“因為上古從黃帝炎帝的時期開始,是從女性為首領的母系部落時代,向父系為首領的部落時代轉變的過程,黃帝以前,包括黃帝的父親少典,是要到其他部落為上門女婿,為其效力,以換取可以在部落里娶妻生子呢,而炎黃二帝的分離,其實就是少典在這個部落里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留在原部落,另一個隨他回了少典自己的部落,后來分別成為炎帝部落和黃帝部落,所以說炎黃子孫之前,是炎黃本兄弟呢。”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些是古代典籍上的紀錄,但在我看來,炎帝和黃帝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部落首領的代稱,從炎黃分離,到他們作為部落首領再次相會時,恐怕已經過了幾百,上千年了,要不然也不會在相遇之后還要再打了三年的仗,我們的上古典籍紀錄,是半神話,半代指的這種方式,只有搞懂了其背后的深意,才能揭開這些歷史的迷霧,但這些事是確實存在,發生過的。”
王鎮惡點了點頭:“寄奴哥說得很對,這些上古典籍,很多其實是經過了后世儒家學者的一些改動,因為儒家要教化天下,要用他們的那套理論,道德來約束世人,不能把古代的這些諸侯爭戰,屠部滅國,父子相攻的這種血淋淋的事實,再展現出來,以免后人有樣學樣,在他們的這套話術里,上古先王是圣君,道德高尚,天下萬民甘心臣服,就連禽獸也是愿意恭順服從,其實這套話術,只能騙騙小民,讓他們感慨一下天子圣王的德治,不敢生出反叛之心。但是士族,對這套,是基本上不信的,因為他們接觸權力,擁有權力,知道是怎么回事。”
劉裕笑了起來:“儒家勸人向善,這是好事,但隱瞞真相,編造一個美好的上古時代,也是其虛偽的另一面,當后世之人知道真相時,就會對儒家的這套學說本能地產生厭惡,這是人之常情,以后,我希望能有新的一套價值觀和禮法,能在傳授給人各種歷史真相的同時,也不至于讓人學壞走歪。”
王鎮惡笑了起來:“那恐怕要寄奴哥你的這套理想,給天下人所接受才行,人人平等,并無天子代天牧民,這個思想的轉變,老實說太大了一點,就象要對小孩子說總有一天,你要自食其力,不能靠著父母家庭養活一樣,要知道,代天牧民,世有君長這套,早就深入人心,想要扭轉過來,絕非易事,而且如果君王并非天賜君權,而是和普通人一樣,那他統治的法理,權威又何在呢?”
劉裕擺了擺手,他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時間和王鎮惡慢慢地清談論辯,時間有限,還是回到正題的好:“此事我們后面再議,你是想說,其實從黃帝開始,就可以稱得上是外來的蠻夷征服天下,只不過當時中原和外來蠻夷一樣,都是用游牧,采集,漁獵的部落模式,諸侯天下,所以也沒有什么華夷之辯,就是兵強馬壯為天子,天子有力,則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對吧。”
王鎮惡的眉頭一挑,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子,說道:“也不完全是以力稱雄,要說是只靠武力,那蚩尤顯然更強,但兵強馬壯的他,卻最后戰敗了,同樣的事情,后世也在發生,最典型的就是劉邦項羽,楚漢之爭,這說白了,奪取天下,靠的不止是武力,更有人心,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助力越多,越可能笑到最后,對于這點,寄奴哥應該是最有感受的呢。”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這個道,其實是人心向背,也是天下萬民是否能信任你建立起一個讓他們能得到更好生活的天下,要維護這個天下,需要兵強馬壯,起碼不給能四方的蠻夷和內部的叛賊,野心家們一戰而滅,黃帝能取天下,首要之處也在于他實力強大,并不會在蚩尤面前不堪一擊,在此基礎上,才能在更多部落加入,更多人支持的情況下,扭轉戰局,一步步地反擊蚩尤,直到最后決戰取勝。”
“至于楚漢之爭,也是同理,劉邦開始是在軍事上打不過項羽,但他得人心,也得諸侯之心,讓大多數的諸侯,站在他這一邊,而項羽的戰勝之后,屠城滅國,到處殺人,人們畏懼他而不是真心服從他,只要他的軍隊一走,所占地區往往就會再次叛變,讓項羽疲于奔命,在此基礎上,劉邦得到了源源不斷的補充,最后終于實力逆轉,一戰定天下,而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道,就是決定了人心向背,力量強弱呢。”
王鎮惡點著頭,說道:“所以,這個道在黃帝時期,就是征服天下,保護萬民,只有結束了部落混戰,不再成天為了生存資源打打殺殺,各部落通過交易,互助,聯姻來完成融合,力量才會更加強大,把人的力量集中用于對付險惡的自然環境,對付洪水猛獸,對付上古時還存在人間的各種妖魔鬼怪,神仙精靈,這才是我們人類先民能存活下來的原因。”
“至于到了商周時代,是完成了封神之戰,讓妖靈神仙們,都離開了人間,天地之間的事,從此凡人作主,這時候的道,就變成了周禮和儒家,強調天命所歸,五行更替,天子是代天牧民的,天下萬民,要接受天子的統治。從此,進入了天子諸侯的時代,這就是那個時候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