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公會總部,后院的淺水湖旁。
蘇曉盤坐在一塊橢圓形的巨石上,這巨巖如同放大的鵝卵石般,前方一根偏細的魚竿搭在釣架上。
因盤坐著的蘇曉完全收攬氣息,一只大橘貓正蹲坐在一旁,帶著自己的三只小喵坐成一排等待,那不時打個哈氣的模樣,似乎在抱怨蘇曉的釣技之差,它等了半個上午,結果連只小魚都沒吃到。
匆忙趕來的阿蘭娜,將大橘一家驚走,躲到附近的矮樹叢內,巨石旁,阿蘭娜平復呼吸后,說道:
“白夜大人,情況不妙,根據我們安排到災禍軍團的眼線所知,那邊要和隕滅星聯手,幾位巫術家族的族長估測,這次去隕滅星的,很可能是神父等人,我們要不要派人去襲擾?”
“哦?”
蘇曉略感意外,他不是意外神父三人要與隕滅星結盟,而是意外巫師陣營,竟這么快就在災禍軍團的老巢安插了眼線,看來,應該是「詛咒之海」或「群星島」駐守的巫師們被調回來了一些。
其實整個巫師陣營的巫師,可以分為兩種,1.經營巫師,2.戰斗巫師。
所謂經營巫師,他們更擅長研發改進巫術,深度開發符文,將其向生產力、民生方面發展,就比如這類巫師們發明的「海吉鉑克之心」。
拳頭大小的「海吉鉑克之心」,可以供應一座中大型城市10~15年的能量所需,幾乎無后續污染,且材料造價低廉,當然,技術方面的造價高,只有專精此道的巫師,才能制造出其核心術式。
總體而言,經營巫師保證了居民生活,以及各類后勤,讓巫師陣營非常富有,與之相對,另一種巫師為戰斗巫師,他們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如何殺死敵人上,戰斗力與意志力拉滿,生產力幾乎為0。
災禍軍團這次跳的這么歡,就是因為戰斗巫師們都沒在家,他們也不能經常在家,他們常年與各類怪魔邪祟接觸,精神狀態特別敏感,午夜鄰家庭院里的一聲狗叫,就可能把他們驚醒,他們下意識的中遠距離氣息反擊,會導致隔壁無辜的鄰居,全家化為碎肉分布在臥室的墻壁上。
衡量一位月巫師是否稱職的重要標準,就是其能否調和經營巫師與戰斗巫師間的關系,二者雖相依相存,但關系一直不算好。
關于阿蘭娜所說,神父三人已聯合隕滅星,蘇曉毫不擔心,隕滅星的實力毋庸置疑,可那邊,一定不會現在入場。
說簡單些,女巫界和隕滅星,是在彼此恐嚇對方,并且雙方都不敢真的出手,簡直是有趣到極點的局面。
換做以往,無論是女巫界,還是隕滅星,都是那種一言不合,就不顧代價出手的狠人,可現在,雙方彼此都出了問題,女巫界這邊是「惡變」,巫師們越發嚴重的「惡變」,猶如一個即將炸掉的火藥桶,用不了多久,巫師們就會到了一定年齡,或實力得到某個臨界點后,百分百「惡變」。
隕滅星的問題是夜母與冥神之爭,夜母就是黑夜之母,黑暗沉溺之神·烏姆奈亞拉,罪亞斯全家所信奉的古神。
在外界看來,隕滅星是冥神殿所把控,但在多年前,這個局面稍有變更,黑夜陣營悄然崛起,提及黑夜陣營,人們或許會感覺陌生,但「眼之儀式」,就有很多人熟悉,這就是黑夜陣營的隱秘之城·亞爾古,所開發與發揚光大的癲狂知識。
在冥神與夜母正式交鋒,且分出勝負前,隕滅星一定不會對外出手,至于為何持續向女巫界施壓,這是在擔心,女巫界趁冥神與夜母交鋒,給予隕滅星痛擊。
關于冥神與夜母即將要交鋒的事,鮮有人知,放眼虛空,知道此事的人,可能只有十幾個,罪亞斯一家是夜母的絕對心腹,當然有資格知曉此事,而蘇曉作為滅法者,且與冥神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外加他藥劑大師的身份,當然是夜母的絕佳合作方,也因此知道此事,剩余的,則是冥神那邊的心腹成員。
所以說,神父去隕滅星結盟的計劃,純屬扯淡,湖畔清涼的微風徐徐,巴哈給阿蘭娜解釋了隕滅星有所忌憚,當然,冥神與夜母即將交鋒的消息并未透露,并非不信任阿蘭娜,而是因為阿蘭娜是巫師陣營,讓她知曉這些,等于間接把她拖入這漩渦中。
口中咬著吸管,喝著冰檸檬水的阿蘭娜對女巫界和隕滅星的對峙恍然大悟,可她隨后不解的問道:
“這樣說來的話,白夜大人,神父他們為什么還執意去和隕滅星聯盟?他們不是災禍軍團的同伙嗎,這樣做,對災禍軍團似乎沒什么幫助,那他們辛苦聯合災禍軍團,又是為什么呢?”
叼著吸管的阿蘭娜愁眉不展,關于這問題,解釋起來就有些復雜了。
首先是,神父、白金使徒、深淵大主教為何要合作,這只關乎一點,進入「曙光樂園」。
都不用涉及進入「曙光樂園」的詳細目的,只要能進入「曙光樂園」,就能獲得無與倫比的收益,尤其是對于神父和白金使徒這種違規者而言。
別忘記,此時的「曙光樂園」內一片破敗,還失去了樂園的強大公證體系,可這里畢竟是樂園啊,在這一片廢墟與破敗中尋找到的任何東西,都是正常途徑絕無可能獲得之物。
想進入「曙光樂園」的第一個條件,是弄到海量的世界之力,有可能獲得這等世界之力數量的地方,只有幾個而已,三個超脫·原生世界,自然就在其中。
最先排除的是風海大陸,因為那邊太能打了,其他不說,蘇曉在那邊召喚了棘拉,可一整個世界進度,他硬是沒通過蟲巢,培育出哪怕一只戰斗蟲族,原因也很淳樸,那時就算蟲族爆兵,也會被獸族或海族任何一個,按在地上捶,沒有絲毫還手的機會。
隕滅星也不行,神父三人就算不清楚冥神和夜母即將交鋒,但這三個老陰嗶怎么可能察覺不到那邊越發緊張的氛圍,姑且不說這點,隕滅星的世界之力在被古神們不斷吸收,真的去了那邊,最大可能是被冥神殿和黑夜陣營一同圍殺。
烈陽星·奇利亞德其實也符合條件,有著海量的世界之力,但神父三人商議后,決定放棄,那地方實在是讓人心中沒底。
這樣看來,女巫界是絕佳選擇了,神父三人也的確是這么選的,可在他們來到女巫界沒多久,要完成天賦覺醒任務·滅法之影(第二階段)的蘇曉,也來了此地。
這件事,其實深淵大主教早有猜測,他比神父與白金使徒更了解女巫界,這里可是他崛起的地方,外加前不久他剛與蘇曉在永光世界交鋒,因此他確定一點,倘若這一代的月女巫·瑟希莉絲足夠聰明,且沒有剛愎自用的習慣,對方一定會邀請滅法者·白夜來此,原因有三。
1.蘇曉有斬殺能力(且,此斬殺能力為大名鼎鼎的滅法陣營招牌能力,強度毋庸置疑)。
2.蘇曉通過開啟永光世界「超·界級封禁術式」的方式,將那里的戰力極值封禁到絕強級,并在這基礎上,斬殺始祖、星界吞噬者、猩紅君主·厄伊修爾,這等戰績,百分百能打動月女巫。
3.蘇曉作為滅法者,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深淵抗性」。
這三種因素相加,才讓深淵大主教那么確定,月女巫會邀請蘇曉來,也因此,深淵大主教果斷籌備用黑暗之血,清理掉本世界的黑暗神教三首領。
深淵大主教知道蘇曉要來,為何不早些和神父、白金使徒說?歸根結底,相比這兩名違規者,深淵大主教去往「曙光樂園」的渴望并不迫切,他更在意,能否在某個世界發展起來黑暗神教,他以此恢復昔日的至強者實力。
深淵大主教的隱瞞,造成的結果為,蘇曉與神父三人彼此忌憚,雙方的想法分別是,‘這滅法不會突然搞我們吧’,以及,‘這三個家伙會不會背刺我’。
表面上看,蘇曉一對三,必定完敗,他自己也始終這么認為,可奇妙的一幕是,真的暗中交鋒后,他居然更有優勢,起因是,蘇曉與神父合作過不止一次。
借助這點,蘇曉使用了一招樸實到極點,并且漏洞百出的陽謀,他親手寫了一封密信,通過瑟琳家族的強大情報渠道,盡可能的送達到神父那,即使送不到神父本人手中,也送到對方的棋子那,最終,這封信送到了偽世界之子·阿格耶手中,后續到了神父那。
這封信,沒可能隱瞞過白金使徒與深淵大主教的眼睛,兩人也明確的知道,這就是蘇曉故意惡心他們的陽謀。
問題是,神父這家伙,真的有可能同意這合作,神父歷來陣營模糊,他只在意是否能成為受益者,仇恨、恩怨等,和他一概無關。
最簡單的例子是,蘇曉‘殺’過神父不止一次,可后續,神父該與蘇曉合作,依然會合作,雙方利益一致時,神父非常可靠,其實相比那種有理想、有抱負,內心堅定的反派,神父這種家伙,往往更可能笑到最后。
神父可以是全程幫助世界之子,當世界之子成功的瞬間,古神觸手狂涌而出,將世界之子吃干抹凈,也可以始終與世界之子敵對,到最后,表現出我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老父親,這一切都是為了考驗你的態度。
如果說蘇曉是契約宗師,白金使徒是命運宗師,那么神父一定是賣隊友宗師,被他坑死的違規者,大概是蘇曉斬殺數量的2~3倍,單是樹生世界那次,就可以看出神父的賣隊友手段。
也因此,蘇曉這漏洞百出的陽謀,當即給白金使徒和深淵大主教整無語了,一時間還真有些難以應對,不過對于這三個超級老陰嗶來講,這終究不是大問題,找一個躺槍的即可,沒錯,那準備躺槍的正是災禍軍團。
災禍軍團的處境相當不好,能侵略的世界,它們都侵略個遍,剩下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況且就算啃下其中一個,最多是給災禍軍團續命而已,想要真正的蛻變,達到滅世級族群,入侵女巫界奪取最高階世界之力,是最可行的方法,至于后續的報復,滅世級族群最不在乎的就是這個。
當神父、白金使徒、深淵大主教三人的計劃進展到一定程度后,下一步必須清除蘇曉這大敵,尤其是,蘇曉成功戰勝古王,女巫界的運勢走向,短時間內聚集到他身上,若非滅法運勢過于無解,女巫界都可能直接加持蘇曉的戰力,這就是戰勝古王持有星象圓盤四份黑暗之血,對于本世界而言的分量。
到這時,與腐敗領主聯手,顯得格外有先見之明,這也是為何,蘇曉戰勝古王沒多久,腐敗領主就在神父三人的協助下,悍然入侵女巫界。
接下來發生的,正是神父三人想試探的,就是蘇曉能不能將惡魔蟲族弄到女巫界來,結果是,上百萬只惡魔焰龍在巨鎧城上空遮天蔽日。
在看到這一幕后,神父、白金使徒、深淵大主教對腐敗領主的態度是:‘你先挺住,我們三個先走了,再見,哦不,永別。’
至于后續神父三人去綠蔭星,參與那場腐敗領主召集的議會,這就更有趣了,神父去的是分身,這分身能力極為強大,他在每個世界內,能分出兩具分身,每個分身有他90的戰力,缺點是死一個就永遠少一個,優點是,就算專職的感知系,都分辨不出這是分身。
深淵大主教去的倒是本體,可這家伙是概念級不死,外加他去的目的明確,忽悠來一批核心成員,后續在風海大陸讓黑暗神教崛起。
最后的白金使徒,他的手段就更讓人意想不到,當時去的白金使徒,是自認為自己是白金使徒的‘白金使徒’,其實就是個命運被吞噬干凈,化為白金使徒傀儡的可憐人,也因此,白金使徒在這次議會上,表現的有些瑕疵,但也完成了白金使徒的「預設指令」,該與神父唱的雙簧,都唱完了。
由此可見,在那時,神父三人都默契的認為,腐敗領主沒有翻盤的余地了。
湖畔的大號遮陽傘下,聽完巴哈的講解,阿蘭娜人都麻了,她喝了口蜂蜜檸檬水壓了壓驚,心中的唯一感覺是,老陰嗶真可怕。
“白夜大人,您今后一定要多防范這些陰險的家伙呀。”
阿蘭娜此言一出,巴哈當即仰頭憋笑,它的想法是,這孩子可真實在,但似乎忘記了,是誰在和那三個超級老陰嗶互相博弈,并發展出眼下的局面。
“額~,白夜大人,我不是說您陰險,啊不對,我是說,嗚~,這個,額~”
阿蘭娜越描越黑,最后只能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
就在這是,冷飲桌上的水壺出現異響,隨后里面的水液滋生,將水壺撐成奇怪的形狀,一只只眼睛在上面生出,這是一種名為溺隱的黑暗生物,屬于深淵生物中的下位個體,作為滅法者,蘇曉絕不能逃避深淵,索性心存足夠敬畏的去主動了解。
就比如這種名為溺隱的黑暗生物,它對「怨恨意念」有著最強的感知性,與其直接交流,蘇曉做不到,但他可以憑契約完成這點,他與溺隱定立了一個沒有懲罰的契約,溺隱幫他找到一股指定的「怨恨意念」,作為回報,他會給對方一小塊黑楓樹枝干。
蘇曉取出一小塊瑩潤如玉的黑楓樹枝干,拋給對面的畸形水壺,溺隱的嘴張到近一米大小,一口將其吞下后,畸形水壺開始干癟,螺旋著收縮,最后化為彈珠大小的金屬坨,啪嗒落在桌上,上面蔓延出青黑色的怨念煙氣。
智慧生靈的靈魂既脆弱又強大,脆弱之處在于,肉身死后,靈魂在99.99的情況下會消散,強大之處在于,如有強烈的不甘與怨憤,那會在死亡之處,留下一定的痕跡,這痕跡就像在世界畫布上,侵染了一小塊黑色染料,除非有人強行把這塊世界畫布扯掉,否則只能等其慢慢消散,而扯下女巫界的一塊世界,代價非常大,會立即被戰斗巫師們察覺。
被戰斗巫師們盯上,可不是開玩笑的,古神們為何會忌憚女巫界?就是因為它們的老對手戰斗巫師。
隨著蘇曉的操控,漆黑生物·溺隱留下的金屬坨飛來,他雙手虛握此物,向兩側一扯,咚的一聲靈魂沖擊,幾塊靈魂記憶碎片,從這些怨念中扯出。
一旁的布布汪早就調整好器械,用一個注滿粘稠液質的老式相機,啪的一聲記錄下這些靈魂記憶畫面碎片,確切的說,是用里面噴出的粘稠液質,封上這些靈魂記憶畫面碎片。
蘇曉挨個查看,這些是死者最后看到的畫面,破碎的景象中,有半只握著心臟的手,一個吊燈,以及一面掛著時鐘的墻壁。
蘇曉簡單觀察后,就讓阿蘭娜去找瑟琳,沒一會,瑟琳帶著一老一少兩名族人到場,其中的老頭右眼戴上寸鏡,開始觀察這幾塊靈魂記憶畫面碎片,寫寫畫畫后,得出一個結論,這畫面中的位置,有三層概率是巨鎧城的屠犬街,有七成概率是天空城·底城·后街的暗巷。
蘇曉腳下構成「滅法傳送陣」,確定天空城遺址的空間坐標還在后,他激活傳送陣,和布布汪、巴哈一同去往天空城。
當空間迷霧消散,入目景象一片焦黑,這是被龍焰所焚燒,蘇曉單手拖著幾塊靈魂記憶,到了此地后,這些靈魂記憶浮現微光,他以此為路引,很快來到底城·后街·暗巷原本所在的位置。
就是在腳下的這片區域,神父與白金使徒,將偽世界之子·阿格耶,以及他的未婚妻·茉·絲塔茜,還有凜冬之劍·厄姆殺死。
可以想象,當時阿格耶遭遇了何等絕望,才會留下這么強烈的靈魂怨恨。
蘇曉取出一瓶密封的世界之力,將其打開后,傾倒在阿格耶怨念所在之處,一顆黑色光粒逐漸凝視,變大,但隨著更多的世界之力倒上去,這黑色光粒化為代表偽世界之子的淡金色,隨后慢慢構成一道印記。
這印記很自然,就像樹木的年輪,巖石的紋路般渾然天成,這是偽世界之子所遺留的最后痕跡。
單憑這偽世界之子的印記,當然還達不到蘇曉的預期,這東西只能算是個初始模板,他再次構成「滅法傳送陣」,當傳送完成,他已抵達古王城的一座莊園內。
剛到此地,蘇曉就聽到大貴族·席奧熱情的大笑聲,他問道:“準備妥了?”
“那當然,這邊。”
肥胖驚人的大貴族·席奧乘騎著一只斑河馬,多年前,他救過這超凡生物一命,為答謝席奧的恩情,這斑河馬愿意給席奧當三十年坐騎保鏢。
一行人到了后院,一處巨型陣圖呈現在眼簾,這是種增幅特性的煉金陣圖,蘇曉提供圖紙,席奧提供資源,在對付災禍軍團上,席奧格外大方,顯然是明白,一旦巫師陣營衰落,他也不會有好下場。
蘇曉激活腳下的陣圖,只見這增幅特性的煉金陣圖脫離地面,隨后向他手中的金色印記匯聚而來,將這偽世界之子的「命運印記」,增幅為一次性的「吞噬印記」。
兩者的區別在于,「命運印記」只能被動承受所在世界,也就是女巫界的世界之力贈予,「吞噬印記」則是能化被動為主動,去吞噬女巫界的世界之力。
「吞噬印記」飄浮而起,被蘇曉單手握在手中,這印記不是他自己用,而是給即將降臨到本世界的大家伙所準備,這一局,他要讓神父、白金使徒、深淵大主教賠的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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