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梁山,已然難以得到外面的消息,派人出去,極少能有回來的,布置在外面的人手也不見能有回到梁山。
只因為水面之上,再也看不到一艘船只。
朱武帶著一隊士卒都在水泊之邊,腦中飛速運轉著,因為朱武剛剛得到了一個任務,便是要找出高俅懷中那一封書信的主人。
鄭智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對于背叛者,鄭智實在難以接受。前幾天太忙,才拖到如今來解決這個問題。
朱武心中其實能把這個背叛者大致鎖定在一個范圍,但是要確定是誰,顯然還是做不到。
朱武在這水泊之邊不斷來回踱步,腦中略過一個一個的人臉,一個一個的懷疑對象。
此時鄭智正在船塢旁邊,把一具一具的強弩搬上船只。
此時船塢停了許多二三十步的船只,這些船只看起來像是半成品,甲板之上沒有桅桿,沒有船艙,整個甲板都是一片平坦。怎么都不像已經完工的船只。
卻是這些半成品,在鄭智看來已經完工了,兩側有槳,有明輪。船艙兩層,加上最上面的直通甲板,已然就是鄭智要的形態。能最大限度裝載人馬與物資。并不需要如何舒適,連遮風避雨都不需要。
船只平底之下,更是包裹了一層鐵皮,平底船,也能最大限度靠近湖岸。
開戰之日已然不遠!
下午鄭智回到營寨,朱武來拜見,兩人商談許久。
快到傍晚,整個營寨擂鼓聚將。
等到幾十都頭以上軍將到齊,鄭智開口說道:“船只已然準備完畢,后日大早登船出發,所有營曲,今夜整軍完畢,全營枕戈待命,不得有誤。”
“遵命!”幾十軍將齊刷刷得令。
“今夜馬匹全部要喂飽,士卒也要吃飽。此番滅了梁山,左右人皆有重賞,皆能升官。”鄭智這句話倒不是亂說。鄭智手下即將有五萬編制,官位自然多了去,也少不了在座眾人的,主要也是在座這些人的。
魯達聽言,立馬笑出聲來,之前軍令的嚴肅也過了,此時開口問道:“哥哥,等灑家殺了宋江,不知哥哥封個什么官?”
鄭智也是微笑,答道:“我給你謀個中亮郎如何?”
中亮郎便是鄭智在任渭州兵馬都總管時候的官銜,此時的鄭智倒是有這個能力許給魯達。甚至身邊幾個主要的軍將兄弟,也該有這么一個待遇了。
“哈哈……哥哥說話算數,以后灑家也是郎官了,此番當真光宗耀祖了。”魯達聽言自然十分高興。
史進頭前兩步笑道:“魯達哥哥還是趕緊生個兒子吧,聽說你還有一個契丹小妾,趕緊生個大胖小子才好,以后枝繁葉茂了,出去也稱個將門之后。”
魯達聽言面色一紅,連連擺手,倒是有些靦腆起來,只道:“契丹小娘,不禁折騰。”
魯達的契丹小妾,自然是在遼東時候粘罕送給鄭智的,魯達與牛大一人分了一個。
魯達一語,全場大笑,有人是調笑,有人自然是羨慕。
卻是這個場面,倒是提醒了鄭智,座下不少兄弟,多未有妻妾,每日只隨自己軍令左右,想到此處,鄭智心中有些不忍,以前倒是沒有注意這個事情,如今連李二都養了兩房妾室,便是史進也不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了。
“兄弟們,這一戰之后,某再給你們一個大任務。此任務人人都要完成,完不成者軍法從事。”鄭智忽然假裝一臉嚴肅道。
“哥哥,打完宋江,還要去打誰?”魯達最先接話,一臉躍躍欲試。打仗對于魯達來說,是正經事,不打仗便閑得發慌。
“此戰之后,所有人都要娶上一門妻妾,若是完不成者,軍法從事。”鄭智話語還是嚴肅,這個問題由不得調笑,不僅關乎所有人的生活與幸福問題,還關乎這些漢子們的傳宗接代。軍將難免陣前亡,死了留個后,也算有一點點安慰。
鄭智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大笑,便是魯達又開口道:“哥哥,灑家可沒錢再娶個妻妾。”
“你怎么就沒錢了?”鄭智聽言眉頭一皺,隨即想到了什么,又開口道:“罷了……之后我與老裴商量一番,搞個娶妻生子的款項,但凡娶妻妾、生子女的軍中袍澤兄弟,按照職務高低都可以領錢。”
魯達不是沒錢,而是每個月的糧餉都花在不該花的地方去了。活得太過瀟灑,手腳從來沒有節制,有多少錢便能花多少錢。請人喝酒可以一請十幾桌,出手更大方,只要口袋有,從來不會吝嗇,更不談存錢了。主要也是魯達壓根就不缺花銷,花起來也沒有一個數。
“哥哥,這般好,娶妻有錢領,弟兄們就有錢娶妻妾了。”魯達聽言連連點頭,笑容已然止不住。軍中渾漢,還不止一個魯達如此,多是這般豪爽無度的漢子。
這樣的渾漢,也需要一個女子來管一下,或者說需要一個女子來操持一下家當。有了女人才能存錢,沒有女人,有些渾漢永遠也存不下來積蓄。
肉菜上來,眾人大快朵頤,酒一人只有半碗,軍中不得多飲,也是慣例。
眾多軍漢下去開始整軍,把所有需要攜帶的物資全部打包。最忙的不過祝龍麾下的輜重營,連夜往船上運送著后勤事物。直到快接近子時方才停歇。
子時一過,鄭智并未入睡,帶著朱武與親兵慢慢走到將臺之上。左右親兵開始慢慢燃起將臺左右的火盆火把。
隨后鼓聲大作,號角連營,撕破了夜間的寂靜,響徹整個大營。
大營霎時間沸騰起來,四處都是言語喊叫的口令之聲,腳步伴隨著甲胄大作。
不得多久,將臺之下黑壓壓站齊一片,顯然也是平常訓練極為純熟,此時緊急集合也有條不紊。
鄭智左右看得幾眼,開口說道:“點校名冊!”
眾多主官開始點名,聲音此起彼伏。
史進上前:“稟報相公,重騎左翼甲子營,應到五百三十七人,實到五百三十七人。”
林沖上前:“稟報相公,重騎左翼乙丑營,應到五百六十三人,實到五百六十三人。”……
楊志上前:“稟報相公,鐵甲步卒丁卯營,應到五百五十人,實到五百四十九人。”
鄭智聽言眉頭一皺,開口問道:“差了何人?”
楊志面色也是難看,忙答:“左都差都頭曹正一人!”
鄭智聽言,心中似乎在想什么,片刻之后,面色猙獰道:“楊志聽令,著你捉拿此人,務必擒來大帳見某,辦不好軍法伺候!”
鄭智心中,這曹正十有就是這個內奸了。動機顯然不用多想,鄭智原來并未多想,此時想來自然通透。關鍵是這曹正顯然不是第一次私自出營了,而楊志作為主官絲毫未有察覺,便是這失職之罪。
鄭智治軍,從后世到現在,從來就是一個“嚴”字。能給錢給糧,甚至能給老婆。卻是少不得一個嚴。上輩子當兵,便是如此。
楊志聽言,心中大恨,拱手答是之后,帶著身后幾百部曲便先出了校場空地。
朱武走到鄭智身邊,附耳輕聲道:“相公,這曹正十有入水泊去了。”
鄭智點點頭并不說話,只是掃視著在場七千余人,開口道:“今夜各自解散好好休息,明早聽鼓聚兵。”
眾人開始整隊帶回,唯有林沖未走,臉上皆是擔心,曹正畢竟是他的徒弟,此時犯了軍法,而且還是戰前犯法,若是鄭相公一時怒起,只怕當真是個人頭落地。
林沖不走,自然也是想著等眾人都走了,上前說個人情。
鄭智也下了將臺,林沖連忙上前拱手道:“相公,曹正江湖出身,不識得軍法厲害,還請相公莫要動怒。”
鄭智看得林沖,開口道:“林沖兄弟,你且散了部曲,明早便要開戰,先讓弟兄們回去休息。再到大帳來找我。”
傍晚聚將,鄭智說后天大早開戰,顯然就是假話,戰事明早就會開啟。至于那句假話,自然是說給有心人去聽的。
曹正當真聽個正著,竟然這般半夜出了營寨。曹正到高俅那里去告鄭智,還算情有可原,畢竟高俅是一個大樹,能給曹正一個富貴。曹正為何要給梁山去報信,鄭智當真是有些想不通。
便是朱武出這個計策的時候,鄭智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心中還是覺得也許不會有什么效果。
林沖回頭。鄭智開口問出疑惑:“你說這曹正為何要與梁山去報信?梁山又能給他什么?”
朱武想也不想,直接答道:“曹正心中不過是有恨而已,相公不待見他,他自然想找能待見他的人投靠了去,也有個富貴逍遙。高俅身死,梁山大勢已成,江湖上赫赫威名,何曾又不是一個好去處?”
“哼哼……興許也是想我此戰一敗涂地,得了朝廷責罰,解他心中之氣。”鄭智此時也知道,自己那般直接把這曹正從二龍山寨主之位擼了下來,實在沒有照顧到曹正的面子。
朱武點點頭道:“相公說得有理,這種人,終歸也是如此狹隘的想法,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罷了罷了,事情倒不似我想的那般復雜,也是好事。我先去休息,你到大帳等候林沖,與之說得清楚透徹一些。”鄭智心中本以為這內奸之事,涉及頗大,也許有背后的黑手勢力,有人處心積慮。此時知道是曹正,心中倒是覺得輕松不少,并非那般處心積慮的謀劃。若當真是有人處心積慮,鄭智平白又有了一樁大麻煩。
鄭智睡了去。有人睡不著了,便是林沖,朱武前后說的事情,林沖有些目瞪口呆,雖然心中早已感受到曹正幾次來找自己的時候態度上的變化,但是林沖怎么也不會想到曹正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人心叵測,不過如此!師徒亦然。
此時曹正,亦然就在梁山聚義堂中安坐,宋江知曉了曹正身份與來意,禮節極為周到,拱手大拜。
曹正直感覺受到了巨大的尊重,開口說道:“山東及時雨大名,響徹江湖,今日得見,果真不凡。”
“曹都頭過獎,今日曹都頭能行如此大義之事,必然也是豪杰人物,我梁山對于曹都頭這般豪杰人物最是敬仰,若是曹都頭能來我梁山共聚大義,在下愿意以第三把交椅待之。”
為何第三把,只因為花榮已經坐了第二把交椅。
曹正似乎極為感動,梁山幾萬人馬,第三把交椅是何等尊崇,比之一個都頭高了十萬八千里。
卻是曹正心中也有算盤,開口笑道:“公明哥哥大義,如今狗官橫行,奸佞當道,我曹正江湖多年,也是仰慕諸位俠義,只等這一戰打敗官軍之后,在下便往梁山來會諸位兄弟。”
曹正說得極為仗義,卻是心中的小算盤也不簡單。便是要等到鄭智真正敗了以后才上梁山,若是梁山敗了。此時留在梁山豈不是自討死路。
宋江聽言,瞇眼一笑,似乎看得明白,似乎又并未察覺曹正的內心,只道:“梁山隨時迎候曹都頭,世間若是少了鄭智這般的狗官,才有我等逍遙自在。”
曹正聽言,附和道:“鄭智在滄州,罪行累累,卻是無人敢管,這個大宋朝廷已然腐朽,正是如公明哥哥這樣的豪杰出頭之時,今日倉促而來,如今也該回去了,此戰之后,再來相會。”
宋江聽得兩句馬匹,笑著送這曹正下山而去。
卻是曹正未想,小舢板剛剛上岸,正往回營的路上行去,不久便被無數士卒逮個正著。楊志趕將過來,上前便是一腳,口中怒斥:“曹正,你身為都頭,更是林教頭之徒,如何不知軍法威嚴,大戰當前,半夜如何敢出營寨?”
曹正被這一腳踢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臉色煞白,忙道:“楊指揮使,卑職實在是思鄉心切,便出來走得幾步,卑職知罪!”
楊志便是也沒有上前再打,畢竟也要看在林沖的面子上,怒道:“曹正,此番相公怕是饒不了你,大戰當前違反軍法,少不了一番大苦頭,此番你趕緊先去見林教頭,有林教頭作保求情,許能少受一些罪過。”
楊志倒是愛護手下的弟兄,此時盛怒之下,卻還是為這曹正出謀劃策。
曹正聽言連連點頭:“多謝楊指揮使,卑職趕緊去尋師傅。”
走到半路,卻是遠處一人打馬飛奔而來,甲胄俱全不說,還持長槍在手。
直到近前火把處,楊志才認清楚來人,正是林沖,忙上前道:“林教頭,你趕緊帶曹正去相公那里請罪求情,后日便要開戰了,我麾下少了一個都頭上陣難以行事。”
林沖面色不善,看得楊志,只是拱手,隨即下馬,直沖曹正而去,長槍直接在空中一個旋轉,槍尾往前一挑,直奔曹正。
曹正哪里還能反應過來,被林沖一個槍尾挑翻在地。
等到曹正再想起身,鋒利的槍刃就在眼前,曹正連忙開口道:“師父,我知罪了。”
“知了何罪?”林沖怒道!
“我實不該枉顧軍法,半夜出營。”面對盛怒的林沖,曹正哪里敢有多余言語。
“哼哼,你這半夜出營去了哪里?”林沖再問。
“師父,實在是思鄉心切,家中……”曹正脫口而出便是剛才那一套說詞。
便是曹正才剛說,長槍橫掃過來,抽得曹正在地上轉得幾圈。
“你想說思念家中何人?”林沖哪里不知這曹正家中情況,開封府中,曹正也沒有人能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