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樞密院便送來軍令文書,還有幾個南方向導。
營中自然都在收拾,準備明日大早往南。鄭智又在大帳之中寫信回滄州,這回是寫給李綱的,便是要李綱代表經略府開始整頓四州政務,推行滄州的田畝政策。
如今事態,已然容不得再拖沓,書信中只傳達一個態度,便是動作要快,手段要強。帶兵彈壓之,但凡有阻力,格殺勿論。
鄭智如今也顧不得那么多,態度也是越來越硬。內政之事,鄭智之前總有許多顧慮,到得如今,一切都是跟時間賽跑,唯有強壓之,其他手段都太慢了。
此時祝龍進賬稟報:“相公,此時起兵往南,軍中物資必然不夠用,此事還請相公定奪,要不要往樞密院領些錢糧來?”
鄭智一邊低頭看著吳用寫好的書信,一邊凌空擺手道:“不夠便往沿路地方州府去征。”
童貫頭前就給了一百多萬貫,如果童貫想再給,也不需鄭智去要。沿途拿錢收購糧食也耗時耗力,必然是來不及的。
吳用聽言眉頭一皺,出言道:“相公,這般去干要,只怕沿途的州府衙門不會買賬啊。”
鄭智目光一凜,拿起看完的書信,確認無誤之后慢慢折疊起來,說道:“不給就入衙門里強搶。”
吳用聽言,欲言又止,本想說出心中一心擔憂,卻是看得鄭智面色上的兇意,也就說不出口。心中也是知道這鄭相公是聰明人,應該是胸有成竹,必然不會真去做傻事。
如今滿朝大臣即將面臨王黼與蔡京之爭,御史臺王黼顧著去辦蔡京,清流之輩也會自告奮勇出力扳倒這奸相蔡京。哪里還有心思去管鄭智這點破事,只要不殺人放火舉旗造反,劫個州府內庫充當軍資的事情,誰還有空來管。
即便有人彈劾,也有童貫為自己辯駁,趙佶自然也在為蔡京之事焦頭爛額,自然也會忽略這個事情。何況鄭智在趙佶心中,印象極佳,這一趟來東京,最大的收獲便是讓鄭智與皇帝趙佶有了交集。
趙佶當真就是這種任人唯親之人。
祝龍倒是不在乎這些,事情已經稟報,鄭相公也有對策,這便足夠了。至于其他,也就是聽命行事。
李師師直接被送到了童貫府中暫住,自然也留了一筆錢與李師師。在東京有童貫照拂,李師師必然是無憂的。
鄭智也是放心的,一切安排妥當,第二日天才蒙亮,大軍就南下而去,一切都是爭分奪秒。
從汴梁到杭州,一路過大宋南京應天府(河南商丘)入淮南東,到揚州、江寧(南京),再南下到杭州。路途其實比汴梁到滄州遠上許多,但是沿路皆有水道。
但是鄭智身邊都是騎兵,有三千多匹戰馬,戰馬不能久在船中,特別是這種艙室眾多的船,長途運馬幾乎就是要馬的命。再一個便是鄭智還要沿途籌措軍糧,只得沿著官道飛奔。
南方官道,自然比北方修得更好,但是水網密布,不時就要乘船橫渡河流。
才走得三日,安營扎寨之時,祝龍便又來找鄭智道:“相公,軍中存糧不多了。”
“你先入附近城鎮購些軍糧,出得應天府再找沿途州府籌措。”鄭智終究還是有些謹慎,即便要強征糧餉,也要先出南京應天府之地,否則離東京太近了些,怕不太穩妥。
祝龍自然下去安排這些事情——
話分兩頭,在滄州的李綱收到從東京送來的書信,展開書信一看,眉頭大皺。
卻是李綱也注意到了落款之處的日期,這書信從東京發出,到得李綱手上,一共不過五天。
沿途送信之人五六匹快馬輪換,日夜兼程一刻不停。竟然五天就到了滄州。
李綱看完書信,把書信往疊好收入懷中,起身直奔經略府。
裴宣與朱武留守滄州,見得李綱到來,連忙迎入小廳。
李綱還未落座便開口道:“鄭相公差我帶兵往鄆州齊州之地,丈量田畝,收繳逃稅。還望兩位多多支持。”
朱武聽言,上前道:“李知府,昨日我等也收到東京來信,也要南下接手三州防務,正在調集軍將,明日大早便走,此番正好同去。”
“朱先生,你為鄭相公之軍師,也去過鄆州,此來也是請教先生一事,此番往鄆州收繳逃稅,合該從哪里入手?”李綱如今對于這份工作早已熟門熟路,一處地方,工作要想順利推行,便是要抓一個典型。這典型必然就是當地最大的家族勢力,哪家勢大便拿哪家來開刀,如此才能殺雞儆猴,工作才能以最大的效率執行。
說話之間,李綱從懷中拿出書信遞給朱武。朱武攤開書信快速讀了一遍,書信之中的態度朱武自然也感受得清楚。也就明白了李綱所問的要出哪里入手是什么意思。
“李知府,鄆州有個曾頭市,可從此地入手。”朱武話語雖出,卻是眉頭大皺。曾頭市不比尋常地方,一個不慎,便是刀兵相見,那便又是一場大戰,這個事情實在不是那么好處理。
此事便如鄭智剛到滄州一樣,動手便把這柴家莊給破了,瞬間把掌控了滄州局面,李綱下去辦差也沒有很大的阻力,便是這些世家大族都知道衙門里的手段。
但是這曾頭市顯然不一樣,曾頭市雖然不是梁山這種賊寇。但是比梁山更難處理,梁山不過就是起兵去打就是。曾頭市不然,雖然也是魚肉鄉里的大族,一匹好馬過境,也敢直接出手強搶,絲毫不把國家法度放在眼里。
但是這曾頭市終究還是世家大族,并非強人賊寇。曾頭市之百姓,也是普通的百姓,種地織布的良民。
“好,我現在就會衙門里選調衙吏,明早同去鄆州,此時還請經略府多多幫手。”有了熟門熟路的朱武,李綱也少了許多麻煩,差事也會順利不少。
“李知府客氣了,您與我家相公何等關系,不需如此,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知府直接吩咐便是。”李綱客客氣氣,朱武也是不敢托大,不管誰的差事,都是鄭智的命令,朱武自然不敢怠慢。
三千鐵騎過得應天府,便入了亳州(安徽亳州),譙縣便是亳州州城所在,大軍直往縣城而去。
鐵騎飛奔不止,官道之上塵土飛揚。
譙縣北門,幾個守城兵丁看著遠方塵土飛揚,便是一個目瞪口呆,這譙縣上百年都沒有見過這番場景。
一個兵丁杵著長槍看著頭前,盤查進城之人的差事也忘記了,口中喃喃問著旁邊的隊頭道:“隊頭,你看北方那塵土?莫不是起了風暴?”
那隊頭也看著遠方的天空,卻是答道:“瞎說,我們亳州何曾有過風暴?”
“隊頭,不是風暴,那是什么?”
這隊頭也皺著眉頭在思索。
忽然傳來一陣一陣的隆隆悶響,地面都在顫動。
這隊頭倒是有些見識,連忙大喊:“地龍翻身了,地龍翻身了,快跑……”
地龍翻身便是地震,此時這隊頭感受著地面的震動,只以為是地震了,拔腿就往城門之外的空地跑去。
左右皆是大驚,十幾兵丁還有進出城的百姓全部跟著往城外跑去,地龍翻身,哪里還能在建筑物底下待著,只有往空地才能逃命。
眾人驚慌失措之間,遠方的塵土越來越近,鐵甲健馬終于露出了原型。
剛才還慌不擇路的兵丁連忙跑到隊頭身邊,吞了吞口水說道:“隊頭,不是地龍翻身了,是東京來了軍將,你看那些人,全部健馬鐵甲,必然是從東京來的。”
這兵丁倒是有些聰明,直以為這等裝備的軍將,又是從北方來,必然只有皇帝在的東京才會有。
這隊頭左右看了看,也覺得自己丟了臉,裝作一些憤怒道:“我又不是沒看到,還要你來說,南方有人造反,東京自然會派兵去剿,少與我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