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三百萬平方公里左右的面積。若是算上北邊與西邊許多還沒有明確歸屬的游牧部落。面積甚至能有四百萬平方公里。能夠一直連接到中亞與西亞。
后世中國的面積也不過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還是包含的廣闊的青藏高原與新疆,還有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內蒙古。如此比較,草原的遼闊就有一個直觀的認識了。
但是這么廣闊的草原之上,鐵木真統一草原的時候,預估草原之上也不過兩三百萬人口左右。到得明初,因為蒙古人的外遷,草原上甚至不到百萬人口。到得清初,草原上的人口大概又有三百萬人以上。但是到了清末,草原人口又下降到百萬之內。清朝人口的下降,主要是因為喇嘛教的盛行。
如此廣闊的地域,兩三百萬人口,按理說全民皆兵的民族,應該輕易有三四十萬的戰士。卻是遼人的統治之下,像禿別干這種大部落,也不過兩萬多能戰之兵。更多的散居部落,幾百人,三五千人,便也是大勢力了。鐵木真接管的草原,便是這樣的一個草原。
草原之上,食物都來自放牧。這個前提就已經限制了一個部落的發展壯大。
不到十萬人口的禿別干部,也并非全部聚居在一起,幾十里之內,四處都是營帳。待得遷徙的時候,這些人才會聚在一處往北而去。春夏秋往北,冬春往南,大致如此的規律南北來回轉換草場放牧。
八千鐵騎的來臨,便是這幾十里范圍之內的末日。
八千騎,甚至都不需要集合在一處,每一隊百十號人,四面八方而出。便能帶回來漫山遍野的牛羊,帶回來被綁在一起的牧人。
沒有青壯年的部落,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即便是騎馬遠逃,離開了牛羊的牧人,在這茫茫的草原上,九死一生,即便是僥幸生存下來,也會變成別人的奴隸。
進攻草原,從戰斗層面來說,比進攻城池簡單太多,一戰定勝負,沒有余地,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只是戰略層面難以施行。只要中原王朝有足夠的馬匹,便是草原的末日。
鄭智在打馬在一個又一個的營帳之間穿行,馬蹄之下跪伏的人,大多衣衫襤褸,滿色漆黑,打結的頭發像是十年沒有洗過了一般。游牧的艱辛便顯露在這些人的模樣之上。
鄭智忽然開口說得一句:“見過女真人與達旦人之后,才知耕種田地的百姓才是最幸福的。”
種師中聞言點了點頭:“天朝上國,不是虛言。”
種師中對于天朝上國這種自古以來的定義是極為認同的。連同鄭智此時也有些認同了,漢人之地,實在是得天獨厚。
“學究,派快馬回頭,催促商隊加快腳步過來,漫山遍野的牛羊,我等帶不走,還需他們來做。”鄭智轉頭與吳用說道。
吳用點了點頭,開口又問:“殿下,不知這價格怎么算?”
“此番是第一次交易,牛羊便按照大名府價格的三成出售,糧食收購價格便按照大名府價格的兩倍購買。如此商隊來去都有暴利,將來隨軍的商人便會越來越多。”鄭智顯然也有一番深思熟慮。
保證隨軍商隊的利益,自然也是保障鄭智自身的利益。商隊隨軍運送糧草與軍械,帶回去低價的牛羊,獲得足夠的利潤。將來更多的商隊隨軍,軍隊作戰便也更加便利。
吳用點了點頭,拿出紙筆記錄,口中卻是又問:“殿下,只怕那些隨軍商人沒帶太多的錢財。”
“錢財無妨,寫好契約,回去再付也可。錢不夠的,用糧食物資充抵也可。”鄭智倒是不在意賒欠問題,河北境內,必然也沒有人敢欠燕王府的錢。
大宋一億兩千萬人口,巨大的消費市場,再多的羊也吃得完,再多的牛也用得上。
種師中面帶笑意,打馬往前兩步,到得鄭智身邊,開口笑道:“王爺當真好手段啊,高明至極。”
種師中便是打心底里佩服,自古戰爭都是朝廷的事情。鄭智是第一個把民間商旅的力量引進到戰爭當中來的。
鄭智笑著點了點頭,這一趟草原之行,鄭智的謀劃都是連續性的。奪了達旦人的牛羊,便也還要給達旦人一條活路。
那么這條活路在哪里?便在鄭智這里,鄭智需要更多的人作戰,需要更嫻熟的騎兵作戰。
地上跪伏著無數老弱婦孺,等候著軍漢上前來綁縛。鄭智便是這般打馬而過,顯得極為輕松。
忽然一個半大少年從地上躍起,目光中滿是仇恨,手中拿著一個石塊,往在馬上的鄭智撲了上去。
便是這突然的一幕,滿場大驚失色,刀槍弓弩之聲大作,牛大更是從馬匹之上飛撲而下,上前阻擋。
卻是鄭智眼疾手快,從馬上躍起,抬腿飛踢而去。
半空之中的少年猶如斷線的風箏,往后飛倒。
卻是那石塊已然從少年的手中飛了出來,砸在鄭智的鐵甲之上,哐啷作響,火星四濺。
七八個鐵甲依然上前把倒地的少年壓在了身下。少年口中已然還再嚎叫著罵罵咧咧。
眾人爬起身來,七手八腳把少年按壓在地。
牛大一臉緊張上前拱手說道:“殿下,末將失職!”
鄭智笑著擺了擺手,開口道:“無妨。便是這達旦人的血性,原來都在這個少年身上了。”
鄭智看得左右慌張的眾人,心中忽然有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內心之中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極為重要了。原來的鄭智,上馬作戰,從來都不考慮這些事情。對于個人安危也考慮的比較少。
便是此時鄭智看得左右這些一臉驚慌的漢子,忽然有一種極為強烈的責任感。有些觀念也在悄然轉變,便是也明白自己應該對自身的安危多注重一些。原來的鄭智是極為自信的,自信這世間沒有人能近身威脅自己的安危。此時的鄭智似乎也開始有些“怕死”了。
有些事情不能去想。若是鄭智忽然死掉了,這些跟隨在鄭智左右的人該是一個什么結局?還有鄭智自己一家老小,又該是一個什么樣的結局。
牛大已然拔出了腰刀,便往那個少年走去。
卻見鄭智忽然開口道:“便放他一命,這少年倒是有幾分血性,上陣作戰必然是一把好手。”
少年微微抬起頭,并不能聽懂左右的話語,即便看得牛大拔出的腰刀,也是怒目而視,全然不在意生死。
種師中見得鄭智要放了這少年一命,擔憂說道:“看這少年眼中的怒火,放之只怕后患無窮。”
鄭智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這般的眼神,某看得太多太多。眼神而已,殺不了人的。將來這少年必然是陣前一員猛將。”
鄭智自信非常,當年的米真務,與這少年何其相似。
種師中聞言,面色依舊有擔憂,卻是也不再多說。牛大收了腰刀,左右的軍漢也松開了按壓這少年的手臂。
卻見牛大上前揚起馬鞭便打,少年卻還想反抗。卻是這半大的少年哪里打得過五大三粗的牛大,只得又到在地上翻滾不止。
鄭智已然又上馬往前而去,尋著一處最大的營帳,方才下馬而入。帳內的奶酒還是溫的,羊肉還在鍋中。只是奶酒味道略酸,并不合口味,羊肉略淡,少了一些鹽,草原缺鹽,自古如此。
吃飽喝足之后,鄭智忽然感受到了地面上傳來的輕微震動。戴上鐵盔,出門上馬。
東北方向,塵土已起。便聽鄭智開口笑道:“繞了一圈,禿別干人的騎兵還是回來了。”
鄭智只是猜測,卻是也猜得正著。
也可蔑帶著麾下騎士繞了一圈,終究還是要回到部落的。
馬蹄飛揚而來,越來越近,身后七八里外,還跟著一隊鐵甲。
部落之中,無數的鐵甲也開始上馬集合,動作飛快。
也可蔑也終于發現了部落里鐵甲,面上大驚失色,回頭看得幾眼。馬速不自覺緩慢了下來。
一萬多禿別干青壯漢子,隨著也可蔑慢慢停住了馬步。前有強軍,后有追兵。整個部落都在敵人手中。
也可蔑眼前的漢人,似乎瞬間高大了起來,也可蔑再也笑不出來了,再也不覺得入草原的漢人可笑了。
草原上的可汗,唯有心亂如麻,驚慌失措。目光不斷前后去看,卻是沒有一個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鄭智回頭問得一句謨葛失向導:“禿別干的首領叫什么名字?”
“回尊敬的大宋燕王殿下,禿別干人的可汗名叫也可蔑。”向導畢恭畢敬,草原向來信奉實力,實力代表著一切。部落血緣的維系,從來都會屈服在武力之下。此時這個謨葛失人眼中,唯有敬畏。
草原部落的互相吞并,永遠都是這個道理。
“也可蔑,也可蔑。。。”鄭智重復了幾句這個音節,隨后又道:“你去把某這個新仆人叫過來!”
向導聞言,行得一禮,絲毫都不猶豫,打馬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