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約很簡單,雙方也沒有更多的交集,相隔一兩里地的兩個營寨,第二日大早連互相告別都沒有,便各奔南北。
以后的書信也不會再從草原這條線來往,古北關口,才是女真與燕云最近的道路。
大金國還沉浸在滅亡遼國的喜悅之中,也在獲得無數戰利品的喜悅之中。不論是阿骨打還是吳乞買,對于高麗之戰,也只想著會獲得無數的戰利品與奴隸人口。
似乎并未去想這些奴隸與人口該用什么來養活。游牧漁獵,從來都養不活大量的人口,唯有農耕才能解決大量人口的糧食問題,這個時代的遼東,又有幾畝耕地?
鄭智顯然是有先見之明的,也看到了這個問題所在。養不活的后果就是對外擴張,沒有其他辦法,大金對外擴張的方向除了燕云,已然沒有選擇。
無數放下鋤頭拿起刀槍的高麗奴隸,將會是鄭智在戰場上面對的敵人。即便女真人收攏無數的戰馬,這些高麗人也不可能立刻就能在馬背上奔馳拉弓。
身為大奴隸主的女真人,大概也還未預料到那時候的戰場將會是一個什么情況。
鄭智回到了燕京,在燕京待得不久,又往河間而回,吳用卻是留在了燕京。
夏天的腳步也近了,鐵甲穿在身上格外的熱,陽光一曬,讓人難以忍受。要說鐵甲這種東西,冬日凍徹心扉,夏日炙烤之后能煎雞蛋。實在不是一個好東西。
兩萬多從草原來的漢子,一萬多新招的黨項青壯,卻是披上了甲胄,在河間城外的烈日之下站得筆直。
教官提著馬鞭來回巡視,皮鞭抽打在手背或者腿腳后面無甲之處,便是哀嚎,哀嚎之下也就更加站得筆直。
從草原帶回來的健馬。不斷沿著官道往南方送去。直有三萬之多。
魯達更是每日親自在校場之上督導,一個一個的滄州步卒開始爬上馬背,戰戰兢兢,輕輕拍打著馬腹,示意馬匹盡量走得慢一些。
方石頭第一次看到屬于自己的馬,終于有一匹屬于自己的健馬,再也不用去羨慕別人,臉上的興奮與喜悅難以遏制。
雖然面前這匹馬顯得矮小了一些,不如黨項馬高大,但是看這健馬的大腿之處,肌肉更加發達,便也知道這匹馬的必然比高大的黨項馬要更加有耐力。
方石頭牽著這匹屬于他的馬,站好隊列,一排過去幾十號人,皆是如此。
頭前的教官開始慢慢介紹著馬匹的一些基本要點,如何安裝馬鞍,既要保證馬鞍不能滑動,又要保證馬鞍不能太緊,以免把馬匹勒得難受。
如何查看馬蹄鐵在什么狀況下要及時更換,如何注意自己馬的跑動習慣,即時發現那一條腿更加受力,便也要多注意馬蹄鐵的狀況,以免馬匹四條腿高低不一致。
如何喂食,該怎么搭配事物。如何發現馬匹的不良情況,馬匹的什么表現是生病了。
如何為馬匹進行洗刷,如何跟馬匹建立感情。
基礎的東西說完,教官便親自上馬,來回奔馳兩趟,再到人群之前,指著馬鐙之處大聲說道:“諸位注意,腳在馬鐙之內,不可太前,也不可太后。以前腳掌踩踏馬鐙最為合適,如此主要是避免墜馬之時腳被馬鐙卡住,若是腳被馬鐙卡住,那便會被馬匹一支拖行。墜馬之時,第一件事就是與馬匹脫離,避免被拖行,更要避免被踩踏。可明白。”
“明白!”方石頭隨著所有人大聲回答,腦中不斷去記教官所教導的知識。
“記住,馬匹上坡之時,在馬背上一定要把身體前傾,如此馬步才穩,也能讓馬省力。馬匹下坡之時,爾等當稍稍后傾,如此重心向后,避免馬匹跌滑。。。”
“騎馬之時,雙腿用力夾緊馬腹,身體微微前傾,腰部保持平衡。若是在險要時刻,馬匹不聽使喚了,便更要伏低姿態,甚至可以抓住鬃毛,不要一味大力拉韁繩,韁繩要稍微輕一點去拉。如此也是避免馬匹吃痛跑得更快。”
教官事無巨細,慢慢教導著這些將來縱橫沙場的漢人騎兵們習練騎術。先能騎,后能奔,再才是騎馬拉弓,然后馬上作戰。最后方是陣列集結與沖鋒。
對于一個世代農耕的漢人來說,騎馬作戰實在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科學的訓練也是必不可少的。
組建大規模的漢人騎兵,耗費的人力物力實在太大。但是鄭智更知道漢人騎兵是必須要大力發展的,不論多大的代價也要發展。
方石頭也慢慢爬上了馬背,嘗試著控制馬匹四處走動。
遠方一騎快馬飛奔而來,一直到得方石頭面前,方才勒馬急停,嚇得方石頭連忙抱緊馬的脖頸,生怕座下的健馬受了驚嚇。好在健馬純熟,把腳步停得穩穩。
“你可是方石頭?”來人開口問道。
“卑職正是方石頭。”方石頭一臉疑惑答道。
來人點了點頭,打量了一下方石頭,開口說道:“某乃大將軍府下親兵,你考過了,明日大早到大將軍府集合,北去河間講武學堂入學。”
方石頭聞言大喜,雙手不自覺在空中揮舞了兩下,口中大喊:“多謝多謝,哈哈。。。本以為這一次沒戲了,未想還真考過了。。。”
便是方石頭幾句話語,馬蹄也左右輕動幾下,人已從馬背之上栽倒下來。
看得魯達的親兵滿臉是笑,口中笑道:“你這騎術差得太遠了,得好好練,快起來吧,文書給你。”
這人說完便從懷中拿出一份文書。
方石頭一臉尷尬連忙爬起,擦了擦臉上的泥土,伸手去接,口中也道:“見笑見笑。。。”
馬背上的漢子點了點頭,已然打馬轉向:“某先走了,還要去通知其他人。”
“慢走慢走。。。”方石頭還是一臉的尷尬,慢慢打開文書,一字一句讀了起來,十個字倒是有五個不認識。不過方石頭能認出其中一些字,已然是最近在大名府閑暇之時花費了很大的功夫了。
方石頭左右看了看,撿起韁繩,一手拉馬,一手舉起文書,便奔了起來,口中大喊:“哈哈。。。等老子回來,便是你們的都頭了,興許是你們的指揮使。。。”
左右皆是戰戰兢兢打馬的軍漢,聞言又戰戰兢兢翻下馬背,圍了過來。
“快讀來聽聽。。快快。。。”
“早知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學字了。。。”
“快讀來與大伙聽聽。。。”
方石頭笑著揚起了頭,展開文書,上面鮮紅大印極為顯眼,便聽方石頭開口去讀:“茲。。。后廂前軍八營四隊方石頭。。。”
方石頭讀了這里,已然卡住了,眼神一轉,便接著讀道:“考過了。。考試。。可以到。。。河間府去上講武學堂。。。畢業之后可以升官。。。大喜之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普天同慶。。。”
便聽方石頭煞有介事一通編,旁邊的軍漢大多面面相覷,軍漢們不認得字,卻是也多聽過宣讀軍令文書一類的東西,哪里是這種可以升官、可喜可賀、普天同慶的。
“方石頭,你到底認不認識啊,瞎說一通。”
“是啊,文書上真是這么寫的?”
便聽方石頭指著文書末尾說道:“可不就是這么寫的,你看著最后還有落款呢,燕王府令,你們看,看這兩個字,燕、王,最后一個字就是軍令的令。”
左右之人聞言半信半疑,卻也是點了點頭,看起來當真就是這么回事,別的字眾人不認得,這個“燕”字倒是都認識,那旗桿之上便有這個字,每日都看得到。
方石頭見得左右之人連連點頭,便也大氣一松,算是糊弄過去了。
此時便聽一個漢子大喊一聲:“方石頭,聽聞你要上講武學堂了?把文書拿來給老子看一下。”
眾人聞聲回頭,一人打馬在人群之外,正是營指揮使。
眾人見禮之后,方石頭一臉興奮把文書遞了過去。
一個漢子似乎并不相信方石頭,開口大喊:“指揮使,你給大伙讀一下。”
便聽從西軍出來的這位指揮使看了看眾人,開口讀道:“茲講武學堂再開,轉懷化大將軍魯達,后廂前軍八營四隊方石頭,三立戰功,筆試合格,特調五月廿一于河間府準時入學,不得有誤。燕王府令!”
便是話音一落,四周皆是哄堂大笑,都在對方石頭指指點點,笑得前仰后合。
指揮使遞過文書,看著眾人大笑,不明所以。
便見方石頭接過文書,牽著馬匹就走,滿臉通紅,回頭還氣憤一語:“都笑甚笑,老子還認得許多字,你們一個都不認識,還笑。晚上的酒不請了。。。”
說完方石頭加快腳步就走。
便聽身后有人大喊:“哈哈。。。你不請酒便罷了,我等請你吃就是。。。”
方石頭也不回頭,口中還道:“不吃不吃,老子一個人吃。”
眾人便也追了上來,七手八腳竟把方石頭抬了起來,一邊大笑出言去笑話方石頭,